鳏夫十六年(55)
这小童显然被这样温柔漂亮的姐姐弄得不知所措,脸上一红,咬了咬手指,但态度已没有之前那么不耐烦:“呃,这……我师父他有规矩啊,到亥时就休息。”
小童仰着眼睛,望着面前的姐姐一双黑湛湛的漂亮眼睛,眨了眨,十分可惜的模样,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吗?”
她从怀里摸出两块酥糖,这还是宫宴上她忘了吃的玫瑰酥,献宝一样递到小童面前。
这小童眼前一亮,连忙拿了酥糖,刚要咬,犹犹豫豫的,说:“哎,好吧,那你们进来吧。”
小童在一边低头悄悄啃着酥糖,一边小心用余光瞟着自己的师父,师父打着哈欠,叹了口气:“你啊你啊,管不住你这张嘴。”
小童巴巴儿跑了两步,把另一块酥糖塞到他嘴里,说:“师父,不能怪我,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酥糖!”
这么两块酥糖就收买了他们,稚陵一时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坐在凳子上,这位常大夫一直打着哈欠,还没有啃完酥糖,她与即墨浔两人只好等候,即墨浔自然极不耐烦,但好歹已经进了屋子,只能耐下性子继续等。
灯火幢幢,她打量了一番,屋子是简陋的屋子,桌椅也是普通的桌椅,但那称药的戥子倒格外精致。
屋中有淡淡的药味,她很受不得药味,呼吸都只好放轻。
胸闷,不知是不是满屋药的缘故,叫她有些作呕,生生忍着。
在外面等时,尚不觉困意,这会儿眼皮子却打架了。她下巴一点一点的,靠到即墨浔肩膀上,才乍醒过来,连忙坐直身子。
那边须发尽白的清瘦老大夫这才瞧了瞧他们两人,随意拍了拍酥糖的糖渣子,问:“你们是来看什么毛病啊?”
几名侍卫门神一样关了门守在门前,即墨浔看了看稚陵,别开目光,说:“子嗣。”
这常大夫打量了他一番,叫即墨浔颇觉不自在。稚陵想,若在宫里,哪有人敢这么看他,莫不是小心翼翼。她轻轻弯了弯眼睛,垂眸笑了笑。
常大夫说:“伸手。”
稚陵想,宫里也绝没有人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的。
即墨浔伸了手,常大夫替他把脉一阵,皱着眉说:“内火炽盛,得吃点去火的。家里干什么的,天天都上火?少年人,放轻松点。”
即墨浔顿了顿,低声问:“影响子嗣么?”
这常大夫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即墨浔吃了个瘪,没作声,点了点头。
常大夫嘀咕着,好好儿一个年轻人,见天儿为难自己干什么。
他转又看向了稚陵,先也端详她一阵,皱了皱眉:“小娘子把面纱摘了吧?”
稚陵下意识瞧了眼即墨浔,常大夫就说:“你看他干什么呀,摘了摘了。”
即墨浔抬手替她摘下面纱,常大夫左右一瞧,却觉察出两人身份有些微妙来。
他眯了眯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又仔细问了问她近日些许身子状况,再替她诊脉。
不同于他替即墨浔诊脉,这回却诊了好半晌,眉头愈发紧皱着,摇了摇头,看了眼即墨浔,捋了捋胡须,“你是她相公?”
两人点头,常大夫又说:“你们想要孩子?”
稚陵微微点头,即墨浔应声说:“……嗯。”
常大夫摇着头:“依老夫看,娘子的身子,暂时不适合生孩子。”
稚陵微微一愣,缓缓开口问道:“大夫,我的身子怎么了……?”
常大夫朝着即墨浔摆摆手:“你,出去出去。”
即墨浔目光一凛:“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听?”
常大夫说:“出不出去?”
即墨浔无可奈何,只得出去。已到这个地步,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他踏出屋门,屋门虚掩,他并没有走远,只在门边贴近听着里头动静。他耳力一贯好,却也只能听到零星的只言片语,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常大夫才叫他进去。
即墨浔沉着脸,他堂堂帝王,被人这么呼来喝去,格外不悦。但踏进门中,却见稚陵垂着眸,微微发怔坐在凳子上,脸色不太好。
这位常大夫指使那小童在药柜里抓药,即墨浔走近,低头问她:“怎么样?”
他将面纱重新替她缚好,她轻轻摇了摇头,微笑说:“大夫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说,吃了药,等下个月再来看一次。”
他皱眉:“是什么缘故?”
稚陵垂眸,支吾说:“气血亏虚……”
即墨浔不疑有他,只道能调理好便好。他早怀疑宫中太医院里的人不干净,说不准偷偷动过什么手脚……否则,稚陵怎地吃了这么久的药都没有起色。
常大夫包了药给他们,却一抬手,顿了顿说:“下个月十五记得过来看。”
拿着药上了马车,稚陵神思恍然,想到刚刚,常大夫对她说的一番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诉即墨浔。
马车里一片漆黑,外头飘着雪,车帘紧闭,一线光明都透不出。
回到禁宫,再回涵元殿,已经是子时将尽。
稚陵心思重重,走在回承明殿的路上,泓绿撑着伞,问她:“娘娘,今儿怎么这么久呀。”
即墨浔叫她不要说,她自不能说,只笑道:“是久了点。”
臧夏嘟着嘴还是不满:“娘娘,都这个时辰了,陛下还是不准娘娘留在涵元殿里么。规矩规矩,娘娘要为这么一句规矩,多走这么多路呀……陛下又不用走路。”
“又没升位份,陛下是不是忘了?还是要准备阖宫上下一起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