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71)

他原以为是冲着要报复他顾家来的，毕竟清儿当众和离，也算是让裴恒之成了这盛京城的笑话。而他如今青云直上，入内阁掌实权，想找回当初的面子也属实正常。

可他来顾家之后，竟是格外的沉得住气，甚至很少提及政务，也不曾说起从前，只有在他不小心提及一句清儿的时候，他才会眼底放光，会引诱他说得更多。

顾姜山扬眉，也是个狠角色。

只是……

“若是从前清儿伤了你，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向你赔不是。”

“叔父，我并无此意。我、”裴恒之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姜山打断了，道，“这便是我想说的第二句话。”

“裴大人，你因何爱慕清儿，我不知。旁的我也不敢多说，可有一点，我得告诉你，你也知晓她经历过什么荒唐事，是以她的婚事，我也不会轻易干涉了。”

裴恒之微怔。

又听顾姜山续道：“人活一世，能选择的东西实在是少。我这一生娶了我最爱的女子已然无憾。便也希望，我的女儿能嫁她所爱之人，过她想过的日子。从前她爱慕肃王，我便也只能由着她。后来和离，我也不曾阻止。世人骂我也好，道我顾家家风不正也罢，这便是我的育儿之道。我身为父亲，决计不可能再轻易插手她的婚事，叫她嫁给不喜欢的人。”

他看着裴恒之的眼睛，定然道：“你若能打动她叫她自愿嫁与你，那是你的本事。不过，她若真的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你，这婚事便不可能会闹得当众撕破脸皮。”

裴恒之的手指一点点握紧。

“所以，你在我这儿献殷勤，无用。”

第 107 章

顾姜山这一番话出来, 自然不准备再留人。

裴恒之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便朝顾姜山微微颔首，起身离开了。

他走时, 脸上的情绪还看不大分明, 只是面容沉静，背影显得有些许孤寂。

顾姜山瞧见了，并未再多言, 只是把手中的棋子一扔, 叫了下人过来收拾残局。

裴恒之走出顾家大宅那一刻, 天已经黑了。

往日游木都会在门口等着，可今日他人却不在。

裴恒之微微蹙眉, 倒也没有大发雷霆, 只是准备自己迈开步子走回裴家。

可他刚要抬步却听见两声呼喊一前一后传来。

“裴兄！”

“裴大人！”

裴恒之抬眸只见不远处亮着一盏白灯, 悬挂在马车上，那人掀开帘子，摇着折扇温润道。

身后，顾家的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裴大人！”

小厮喘了好几口气, 道：“这是我家老爷还给你的, 道是无福消受，大人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

裴恒之看着那长长的盒子, 大抵也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前朝大师的鸢尾图。他本是想投顾姜山所好的。

“不必了。”裴恒之轻道, “顾大人懂得欣赏, 留在他手中才是最好的。”

小厮却只是尬笑了一声, 执拗道：“大人还是拿回去吧。小人也是听命行事, 您就别为难我了。”

他把那画往裴恒之怀里一塞，赶忙往回跑, 生怕这差事办不好。

裴恒之看着手中的画，呼吸未紧，又回眸看见了远处还等着的三皇子，想必这一切都被他收入眼底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可也只能收起自己的情绪上前几步，然后略显恭敬道：“见过肃王殿下。”

“想见你一趟还真是不容易，居然躲在顾家。”肃王坐在马车里抱怨道，“上车。”

裴恒之握紧了手中的画，淡道：“不必了，殿下有什么想说的，在这儿说吧。下官还赶着回家。”

闻言，肃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轻笑一声，“你确定要在这儿说？”这话语里的不敢置信和嗤笑任谁都听得出来。

虽说已是夜晚，街市上的人并不多，可他身后就是顾家，肃王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了两下，些微透着不耐烦。

裴恒之垂眸，“就在这儿说。”

肃王面色微冷，“好。那就在这儿说。”

他直接越下马车，站在裴恒之面前，道：“南杭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本王想啃下这块硬骨头就得要舍得下血本。原以为你能稳住清儿的，裴恒之，你竟是比我想象的还无能。一个女人都留不住。”

裴恒之看着他一脸自傲又不屑的语气，心底毫无波澜。

他此时此刻对着自己还是这副倨傲自满的语气，可曾想过，往后的很多年里，他会想除他而除不掉，最后变成一个疯子，死在天牢里。

帝王至尊，死在最卑贱肮脏的地方。

啧啧啧，裴恒之竟是回味了一下这感觉。

他看着他，心底的不畅快居然散了很多。

肃王看着裴恒之眼底的表情有些琢磨不透，他不仅不向自己请罪不说，居然还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一团垃圾，对，就是垃圾。

谢景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裴恒之，你别忘了，你有今日，可是我替你承担了骂名。”若不是他想出这主意偷天换日，他裴恒之还能有这样好的运气，平步青云，直入内阁。

他担了骂名，裴恒之得了好处居然还不知足？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算了，和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置什么气呢，等来日看他们如何死便好。

裴恒之敛眸，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匿起来，轻道：“下官也想留住她，只是她不愿将就，我……也无能为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就停顿了一瞬，明明只是想稳住谢景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却刺疼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