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72)

将就……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这个词。

可猛然回想，这个词竟是这般的合适。

将就。

难道不是吗？

顾连清上辈子朝着闹着要做皇后的时候便说过很多回，她对自己从来都只是认命了。

她认了，所以才有了她在裴家的那十几年。

可如今她不愿意认命了，更不愿意将就了。

裴恒之的心口猛的一冷。

呵，他本以为顾连清急着从盛京城离开，逃离这里是不想看到三朝回门自己未婚夫同妹妹恩爱如意的笑脸。

可此时此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从头到尾，她想躲开的人就是自己而已。

她只是……想躲开这原本的命运轨迹。

她想抽身，想彻底从上一世里走出来，她不想再将就了。

他眼底忽然就泛红了，鼻尖酸涩一瞬，声音都嘶哑了。

谢景安见状，讥讽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王、”他本还有许多话想说，可看着顾家那扇不知道什么时候紧闭了的大门，话语忽然一顿。

他的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想习惯性地抚摸腰上那块羊脂玉佩，可又生生地控制住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明明是那样端庄大方的性子为何错嫁之后竟是会闹得那样不体面，他更没想到，三朝回门那天竟没能见到她的身影，他以为以她的性子，再怎么委屈也会体体面面地走完所有的流程和仪式。

可她却一走了之，将所有人都抛下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王妃的样子。

他转身，冷道：“本王告诉你，此次南杭一行最好的人选便是顾姜山，你若是聪明，最好让他入局。若是做不到，本王唯你是问。”

他冷哼一声，直接甩袖就走了。

车轮嘎吱嘎吱的声音由近及远。

明月清冷的银辉洒在裴恒之肩上，他抬头，看了看这天上月，他知道，顾连清在南杭一切都好。

这便够了。

等盛京事了，他再去找她吧。

第 108 章

盛京闹成了什么样, 顾连清不知道。

她住在灵境湖旁边，打开窗户一看，便能瞧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然后静静地倚着窗户, 想着明日该去哪座山上瞧瞧，这南杭还有许多山水之地不甚清楚。

她幼时便有游历天下的念头，只是从前囿于闺阁, 被世俗规训, 总觉得女子不该出门, 不该抛头露面，一个弱女子若是遇见了危险当如何。可这些时日, 她一个人行至南杭, 也曾路遇风险, 恍惚间，却发现一切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

若真要说有什么危险……在路上会死，留在盛京也会死。

顾连清垂眸，扯了扯嘴角, 然后给窗台上的兰花浇了些水。

想定了今日要去南面的云露山看看。

她喜欢这山这水, 又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对眼前的景象记录下来更是得心应手。

她想等父亲过来南杭短居几年, 便可以换一个地方再去看看了，西北也不错, 听闻那儿的黄沙红土也是一绝, 她喜欢这样新奇的地貌和风景, 若是遇上有趣的花草虫鱼更是能高兴好些天。

可她还没等到父亲来南杭就先等到了传说中的那场大水。

*

荣德二十八年, 南杭忽然大雨倾泄数日不停，河水疯涨, 航运停滞。

就连原本蓄水的廉州大坝都被冲破决堤了，顿时整个南杭一片汪洋。

裴恒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才刚刚从肃王府里出来。

他连轴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说服谢景安等人，选定另一位官员，作为此次远赴南杭的人选。

而远处只见一名斥候远远地衔着旗帜骑着军马狂奔肃王府而来。

他声音洪亮，大喊道：“报！南杭水患！廉州大坝决堤了！”

裴恒之就站在门口，他看着斥候飞奔下马，手握简信直奔府内，耳边却只有那句话，“南杭水患，廉州大坝决堤了！”

游木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他身后，声音焦急道：“主子，夫人不见了……”

裴恒之瞳孔微缩，愣在原地。

头顶的天空微微发暗，仿佛下一刻也要下雨一般。

他浑身僵硬地回头，蹙着眉，狠道：“你再说一遍。”

游木垂眸，张了张嘴，脊背竟布满了冷汗，他勉强道：“夫人……夫人找不到了……”

裴恒之几乎是一瞬间就要站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他分明记得这场大水该是三年后才会发生，顾姜山也是因此而亡，可如今顾姜山还在盛京，廉州大坝怎么会塌？那分明是李家所为……

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脑海中疼得就像是刀割一样，难以忍受。

游木赶紧将人带回太傅府。

裴恒之被搀扶着在床榻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转醒。

裴夫人见状也是担心得不行，赶忙叫太医来，想再看看。

可裴恒之却是直接起身穿衣，然后命游木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见状，裴夫人拧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恒之冷道：“我要去南杭。”

裴夫人抓着他的手臂，不赞同道：“如今南杭大水，自有州府衙门会想办法救灾，你去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添乱！”

裴恒之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眉眼焦急的母亲，再看看站在门口，没多少表情的父亲，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外衣，“南杭发生水患，我身为阁员，自当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解忧。母亲不必多言，我会上书向陛下请奏，亲赴南杭救灾。”

他说得大义凛然，穿上衣裳，带着游木便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