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82)

如今三皇子娶顾溶月, 四皇子娶她, 顾家这座倾斜的天秤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多好。

裴恒之摇头，眼底红血丝遍布。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结局是什么, 他也会信了顾连清的鬼话。可他偏偏知道结局，最后的胜者只会是肃王。

她这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他轻颤着唇瓣，又呢喃了一遍：“不值得。”

如果不是他重生之后太过莽撞，以至于暴露了自己的筹码，也不会被四皇子抓住把柄，更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可他太自信了，他兀自以为他从未来而来，知晓这一切的发展便可肆意妄为，忘记了自己从前徐徐图之的一切，以至于如今还要顾连清替他收拾残局。

顾连清垂眸没有出声，然后伸手握着他的手在契书上落下鲜红的指印，轻声道：“这就当是你送给我的嫁妆了。”

裴恒之心口一颤，低眉无言。

良久，她才收好契书，缓缓起身，背对着他，轻道：“往后祝你我都一生顺遂，如愿以偿。”

话落，顾连清便抬步出了牢房。裴恒之看着她的背影一寸寸地消失在自己眼前，又只剩下了阴冷孤寂的空荡荡的牢狱，鼻尖一酸，顿时千百种滋味都涌上心头，他以为重来一次所有的东西都会如他所愿，他以为他终于有能力操控一切再也不需要被人掌控了，可到头来这重生一次竟是比上辈子走得更糟糕。

他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血怎么止也止不住。

“一生顺遂，如愿以偿，呵。”

裴恒之嗤笑一声，竟觉得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讽刺过。

顾连清走出牢门就看见远处的马车已经候着了，她唇瓣微抿，紧了紧手中的契书，把它放入袖中，然后甩了甩袖子正身走上前去。

而牢狱之内，裴恒之也被游木接走，顾连清的小院绿叶青葱却空无一人。

*

六月初的南杭城喜气绵延得有些夸张了。

那挂满全城的红灯笼仿佛在预示着这里将要迎来一场多么盛大的婚礼。

就连街边的老百姓都忍不住议论纷纷，“想不到这四皇子居然会在咱们南杭成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啊，不过四皇子的母家就是咱们南杭的，在这儿举办也算是合情合理。”

“诶，我还听说这新娘子是咱们南杭的一名医女，前阵子南杭水患，可救治了不少人，想来啊肯定是四皇子在南杭巡查之时一见钟情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这新娘是盛京来的，四皇子也是追着她来的？”

“管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瞅着这婚事好，那南杭知府还大开府门，请人大吃大喝三天，酒菜管够呢。”

茶楼底下，老百姓看着这十里红妆议论纷纷。

茶楼之上，裴恒之临窗而坐，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沉默不言。

这满城的花灯红绸，可见四皇子对这桩婚事的敬重，只是落在裴恒之眼里却格外碍眼。

“主子，要不咱们走吧？”游木瞅了一眼外头叽叽喳喳的人，轻声道。

裴太傅已经催了好几回让他们回京，可偏偏他们出城那日遇上四皇子开始满城张灯结彩。裴恒之便沉默着留下来了。游木也不敢催急了，只是偶尔也忍不住提醒主子。

裴恒之所在的厢房，是茶楼南边靠窗的位置，从这儿王西北方向眺望去，就能看见有一家的院子格外的红。

那儿便是南杭知府的府邸，也是此次四皇子举行婚礼的地方。

听那些碎嘴的人说，是这位新娘坚持要在南杭举行典礼，四皇子这才把日程提得这么早，准备好早日办完仪式回盛京。

裴恒之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处，游木也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微微敛眸。听着那热烈的笑闹声，他有一瞬间是想过抢婚的。

可他看着这满目通红的场景，竟是不敢。

记忆中他和顾连清两次成婚都算不上太愉快。第一次都已经久远到是上辈子了，他依稀记得那天她一身红衣，眉眼含笑的模样。

裴恒之唇瓣也忍不住上扬，可不过片刻又放来了下来。

重生那日也是在新婚宴上，却再没见她笑过了。她只是穿着喜服，然后容颜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再也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他期待的笑容。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裴恒之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游木道：“东西到了，你找两个人一道去把这件东西送到南杭知府府上，就说是送给新人的贺礼。”

游木微怔，“主子？”

“去吧。”

“是。”

游木不再迟疑，走出去然后关上门。

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裴恒之依旧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红绸艳如鲜血，恍惚间他想起和顾连清的那场长谈。

她说，裴恒之，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你知道我会倾慕什么人吗？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很想说他知道。

可他偏偏没有资格。

因为她说：“我根本就不想站在你身边。”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只爱权势的人，他眼里心里都是算计，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他不会有感情。

既然如此，那就……如她所愿。

但愿……四皇子是她会倾慕的人吧。

他遥遥地看着窗外，从这儿能看见游木已经带着人进了府里。里面的人群出现了一阵混乱，

裴恒之起身，站在窗边，他看不太清新娘子的面容，可仍能感觉到新娘子的头也往这边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