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84)
他甚至想,这辈子同上辈子本就有许多不同了,她行事越发大胆,错嫁后不仅敢退当众裴恒之的婚还敢单枪匹马跑来南杭,难不成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而如今他好不容易占尽先机,断不可能将这机会再拱手让人。
要么杀了她,要么让她为自己所用。
他缓缓端起那杯给顾连清满上的茶,递到她手边,“清姐姐,若我说,此行我是来求娶你的呢?”
“什么?”顾连清都惊了一瞬。
四皇子却只是笑看着她,如今她同裴恒之在南杭都风头正盛,杀了他们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她若能成为他的人,不仅能断了她同裴恒之的姻亲关系,还能同肃王打个平手。
“你可知我是退过婚的人。”顾连清很快便冷静下来道。
四皇子道:“那又如何。”
她一个称过帝的人,他就不相信她会对这样的权势和鸿图霸业不感兴趣。
“姐姐,难道你真的信那只是一场错嫁吗?还是你就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王妃之位让给别人?然后同裴恒之在这小小的南杭纠缠不清?”
顾连清凝眸望着他,她不知道四皇子是怎么就盯上了这南杭的事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何处想出这种法子要来求娶她。可他心底似乎笃定了她无比看重这王妃之位。
顾连清微微垂眸,略一伸手就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四皇子唇角微勾,看着她一饮而尽,然后将杯盏倒扣。
她笑道:“殿下说得对,我又如何能受得了这种气。”
“姐姐聪慧。”
“那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裴恒之呢?”
“他?”
四皇子眼眸微眯,脸色颇为不善。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的裴恒之荣登太傅,纵横朝堂数十年,如今又有救灾功绩在身,按理不该这么草率地杀他。
可偏偏上辈子就是败在了他手里,才叫他困守封地多年。
他抬眸看了看顾连清,又把话扔了回来,“姐姐以为如何处置是好?”
顾连清扬唇,看着四皇子的眼睛,他分明杀心已起,她便顺水推舟道:“杀了吧。”
“杀了?”四皇子挑眉轻笑,“我可是听闻,姐姐身在南杭之时,水患一事一出,裴恒之便亲自筹粮救灾赶赴此地,甚至不惜动用苏荷粮仓。”
“不过是为了抢功劳罢了,难不成还与我相干。”
“是么,姐姐对他当真没有半点情谊?”他再度逼问道。
“他因着错嫁一事对我纠缠不休,我恨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情谊?”
两人四目相对,竟读充斥着算计同欲望,四皇子轻笑一声,他从前倒真是小看了她,轻叹道:“姐姐还真是好狠心。不过如今倒还不是时候,暂且得留他一命。不过……”
“不过什么?”
“这苏荷的粮食……”他点到即止。
顾连清也心明眼亮,这是要自己下投名状,“殿下放心,我既愿意答应殿下求娶,自然愿意为殿下分忧,只是妾身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
“我的婚事,要在这南杭风光大办,绝不可亚于从前。殿下可否答应。”她眸光灼灼地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自然。”
她从记忆中抽身。
四皇子想借她的手既笼络住顾家,同肃王平分秋色,又想掠夺裴恒之的筹码,一石二鸟。
这打算倒是好,什么事都叫别人做了,他手上干干净净。
可他们都忘记了,她是已经做过帝王的人。
若是从前,她未必不会心动,这权势和洗刷耻辱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她抓住四皇子,便有机会重回盛京搅弄风云,甚至来日母仪天下。
但这样的风景她已经看过一遭了。
帝王宝座再好,也好不过她真的想做的事情。
那座皇宫里红墙金瓦困住的是她的自由和灵魂。
这一生,她定要走不一样的路。
她曾记起,幼时有一先生自荐上门,想教她弹琴,可那时候她一心只想嫁与肃王为妻,学琴之时虽也尽心,却同学旁的针线,算术没有两样,都是差不多便好。
先生虽不多言,但面色常常青黑如铁,她想那时先生当是很生气的吧,只是她却不曾在意罢了。
如今细细想来,若有一人有这样的天赋却这般糟践放置,以嫁人管家这些琐事为己任,她也是该生气的。
她本就该看看这山外山,天外天,如同冲出云霄的琴音一般,自由自在地翱翔。
是以这南杭的阴谋场就留给他们自己了。
顾连清从怀中掏出那份契书,此契未经官府钤印,虽是张草契却也足以威慑裴恒之。她是断不可能留给四皇子的。
只是这一走,恐怕又会给顾家惹来灾祸,好在她拿了契书,只待她走到安稳之处,便将此物寄回顾家。
届时,裴恒之保顾家也得保,不保也得保。
至于他如何在四皇子和肃王手中斡旋求生,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他不是从来都喜欢这些阴谋算计,能从中得到快乐吗?那她便成全他,往后他便有无数阴谋可算,无数诡计可施。
顾连清唇角微勾,将这契书收回怀中。
想来南杭这亲事一成,盛京也该有所耳闻,四皇子这么快便没了新娘,恐怕还得编造无数个谎言来堵盛京那边的口,无非养病,无非身死,这顾家大小姐终究是得留在阴暗处,再不能出面见人。
而她,便是彻彻底底的自由身了。
“哼。”
他活该。
顾连清回首最后看了一眼这南杭的风景和漫天的红绸,这一切终将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