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48)
而父亲只是看守不严, 多找几位大人求情,保一条小命不难, 到时候再请旨辞官, 便可断尾求生。再不趟这趟浑水。
顾连清已经想好了这一切要怎么做了。就连廉州大坝被炸的证据她也已经命人先去查了。
她紧紧地捏着手中到信封, 这是父亲之前写给她的家书。只要能同裴恒之说清楚大坝原本是完好的,是有人做了手脚才出事的,劝动他出粮,再派人去南杭查看又或者是找到父亲问清楚情况,定会有办法找到证据的。
这是她和父亲最后的倚仗了。若裴恒之还是不同意,她就只能自己带着人带着粮去南杭了。到时候路经苏荷,就别怪她对自家的粮仓下黑手。
她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弄得大家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裴恒之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
他隔着树荫不远不近地从窗外看见了顾连清不断摩挲着手里东西的动作。久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晚灯都挂起来了,才重新起步然后进了房间。
顾连清有所求,自然是事事以裴恒之为先,可每回等她要开口的时候,他总会岔开话题。
几次过后,顾连清情绪便有些显在脸上了。
裴恒之捏着酒杯,道,“再斟一杯吧。”
顾连清不欢喜,直接示意玉荷,可等玉荷拿起酒壶,裴恒之却伸手直接盖住了酒杯,顾连清抿唇,想发作,可见他眼眸深邃的盯着自己,咬了咬唇,最后抬手给他斟上了。
橙黄的酒酿从壶中呈一条直线落入杯中,就像是一道弯月,一条彩虹。
顾连清的心静了一瞬。
她看着裴恒之端着这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低声道:“你我成亲已有三年。”
顾连清也恍惚了一瞬,是啊,算算日子,自揭开盖头起,确实是三年了。
不知为何,她一瞬间心绪就平静了下来,仿佛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事情,顾连清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他垂眸看着桌上投射的阴影,这三年顾连清确实算得上很不错,后宅之事他半点不曾忧心过,从前还会听闻少霖同云落胡闹的事情,这两年这些事儿也少了。
他大抵明白,顾连清也是在这些事儿上花了不少心思的。就连他母亲都夸赞她持家有道。
他自己动手斟了两杯酒,然后一杯递给顾连清,一杯自己端着,看着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道,“就当是补新婚夜的那杯合卺酒吧。”
旁边的春芽同玉荷四目相对,然后立马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顾连清愣在原地,袖中还藏着信。她没想到他会这时候说这件事,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刚开口,“裴恒之、”
他便打断了她的话,“粮一万五千石都备好了,分十批依次运往南杭。第一批今晚便已出发。”
闻言,顾连清的眼睛一瞬间直接亮了起来,“当真?”
“当真。”裴恒之看着她眼眸带笑。
顾连清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可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硬生生给忍住了,她接过那杯合卺酒直接一饮而尽。
“诶……”
就连裴恒之都没来得及叫住。
她擦了擦唇,看裴恒之还举着酒杯才意识到,立马红透了一张脸,“我……我忘了……”
顾连清立马拿起旁边的酒壶,道,“要不我再倒一杯吧……”
她这真是高兴糊涂了,好不容易补上的合卺酒,怎么能这样酒喝掉呢,会不吉利的。
裴恒之按住了她的手,道,“算了。”垂眸,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然后一饮而尽。
“啊……”顾连清有些难过,可又不好意思再扫兴,毕竟是她给高兴忘了的,不过一想欠都欠那么久了,出这点茬子也没什么,反正过日子的也是他们两个人,才不信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抽出袖中的家书,刚要和裴恒之再絮叨絮叨南杭的事,可裴恒之却是一把把她抱起来了。
顾连清惊呼一声,然后双臂搂住裴恒之到脖子,家书飘飘扬扬地落在地上。
是了,合卺酒后面……
是洞房花烛夜啊。
顾连清想,今夜倒是个好日子,她筹到了粮,父亲得救了,还有……还有……往后婆婆催孩子也不着急了。
她在床榻上沉沉地跌入梦中之时还在想,怎么今日这粮给得就这般痛快?
她也不敢太看得起自己,大抵是知道她筹了不少粮,再凑一凑便能将此事压住,何不保全一个位置,二来裴家应该也查到了廉州大坝到事情,父亲也并非非死不可。三来……她是否这几年也稍稍捂热了他的心呢。
晚间风吹,是少见的晴夜,天空显得有些辽阔无垠,看不见星星更看不见月亮,但好在还有一点点灯光照亮这一处小小的角落。
树叶在灯光下婆娑,打落在窗户上的影子更加温婉动人。
总之,这一梦她是欢喜的。
想着眼前的这一切苦难终究是要过去了。
可当她醒来,她却发现,这天更黑了。
*
荣德帝二十三年六月,多雨水,南杭决堤,水患严重。
南杭知府顾姜山于灾后第十九日悬梁自尽。
顿时朝野大惊。
据悉,顾姜山还留下了一封血书,控诉了李家再任职期间的种种恶霸行径,并指出此次水患一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荣德帝痛心疾首,着令兵部尚书罗怀玉彻查此事。
*
“哎,这个顾大人真是个好人啊,他肯定是想揭露李家的恶行,又怕被报复所以才自杀的。”
民间对此事开始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