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106)
陆怀泉满眼柔情,坐在榻边,将杨沛云的胳膊收回到被中,又一点点理顺了她黏腻在脸颊旁的发丝。
一举一动,皆充斥着化不开的旖旎柔情。
杨沛云睡得不安稳,梦中仍是皱着眉头,时不时地抽泣一声:“阿兄……”
“嗯。”直到现在,陆怀泉终于答应了这一声,“阿兄在呢。”
被暖被裹住的小姑娘面色潮红,一点朱唇更显得殷红,像抹上还未化开的水胭脂,漂亮得惊心动魄。
陆怀泉口干舌燥,半夜的折腾尤未满足,但还是克制地在她紧皱的眉心落下一吻,起身。
青叶将热水送进去后,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门外等候着指示。
果不其然听见主子懒散的问话。
“那侍女怎么样了?”
刚开始云欢发疯一样地砸门,后来没了动静,想来是青叶将人拖走。
果不其然,他回答道:“劝了许久,现在被锁在后面的院中了。”
青叶身为陆怀泉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随从,从未离过他身,此次事发后,他被陆怀泉安排看管着这处别院。
看管着……杨沛云。
之前因为对杨沛云的愧意,每日送吃食都躲着云欢。
今日见她那样发疯,自己若不是上去将人拦下,陆怀泉发起怒来,只怕是要把她杀了。
方才他巴巴地劝了云欢许久,什么公子是最爱姑娘的,此番也是无奈之举。
这些瞎话也是往日他用来说服自己的。
云欢只是一味地哭,什么话也不说。
陆怀泉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吩咐:“明日再请个医师来,从附近的县城请,别去京城。”
拎着水桶回到房间,绞了温热的帕子,陆怀泉认真地给杨沛云擦着身子。
见她身上点点红梅,每一处都沾染了自己的气息,陆怀泉餍足地弯了眉眼。
*
杨沛云模模糊糊间,感受到有人在帮她清理。
但她太累太困了,没有力气睁开眼,反倒沉入了梦境中去。
她梦见了两年前的一桩事。
那时是杨沛云刚入宗祠没多久,将陆家每一个人都当家人,陆怀泉更甚。
所以格外地黏人。
那次陆怀泉说要外出,离开整整四五日,杨沛云离不开他,听闻他是要与太子殿下去隔壁镇的寺庙,便也想去。
陆怀泉也疼她的厉害,征求了李谳的同意,便将她也带上。
那次出行,只他们三人,还有几个简单的侍卫。
是李谳突发奇想要去拜佛祈福,寺庙位于深山,三人刚走到山腰处,就遇到了敌袭。
陆怀泉为了保护她,腰腹中了一剑,当夜发了高烧,命悬一线。
那晚的杨沛云跪在诸佛面前,念了一夜的佛经。
她想,她不该跟着兄长的,就是因为她碍手碍脚,陆怀泉才会受伤。
杨沛云哭了一夜,隔天双眼肿成了个核桃。
本来李谳找来的医师都说,怕是救不回来了,杨沛云就站在旁边,听闻这话立马害怕地哭了出来。
哭声凄惨哀绝,她就巴巴地守在陆怀泉床前,还没哭一会儿,陆怀泉就迷糊睁开了眼睛。
把医师都吓了一跳。
后来是陆怀泉说,听到了杨沛云的哭声,觉得自己若是这么死了,她可就没人护着了。
再怎么样,也该撑到杨沛云离世,他才能放心地走。
那件事之后,杨沛云心中一直有个疙瘩,觉得自己命不好,不仅克死了自己父母,还差点克死了陆怀泉。
他们刻意等到伤好之后才下的山,因为陆怀泉说不想让旁人知道,所以那段时间杨沛云每隔几天就要去他房中,执拗要他把衣裳脱了,看看伤口长好了没有。
最后一次,在紧锁的房中,陆怀泉脱了上身的衣物,露出腰腹处让杨沛云看。
她睁大了眼睛。
那道狰狞t的伤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开在枝头上的小桃子花纹。
细长的剑伤被刺成了弯折的枝干,在腰侧接近胯骨的位置,红艳艳的颜料刻画了只丰满的圆桃,粘结在陆怀泉的皮肤上。
杨沛云还以为是画,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却发现凹凸不平,是伤痕一样的图案。
她瞠目结舌:“这是…什么?”
陆怀泉见她呆愣的表情,觉得可爱,笑了笑:“刺青。是用颜料刺进皮肤中作画的技巧,好看吗?”
听到将颜料刺进皮肤中,杨沛云有些着急:“那不是很疼?为什么要这样?”
“再不把这个伤疤遮了,只怕你这辈子都放不下。”陆怀泉见她看够了,便将衣袍拉上,“以后长大了还闹着要看阿兄身子,阿兄会害羞的。”
见他说话不正经,杨沛云有些着急:“什么嘛,人家是担心你。”
陆怀泉摸摸她的脸,头低了下来,与她贴着,声音温和:“伤口早就已经长好了,别在意。”
“阿兄往后会一直守护着你,就像这个刺青一样长久,永恒。”
杨沛云睁开眼,眼泪滚落在脸侧。
她想到昨夜指尖勾勒出来的形状,许久回不过神来。
胯骨处是一只,圆滚滚的桃子图案。
第54章 [VIP] 54
“姑娘, 请往上看。”
杨沛云坐在床榻上,面无表情地听从医师的指示,往不同的方向看去。
“姑娘的头还疼吗?”
杨沛云轻声:“不疼了。”
“那还有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坐在被褥中的姑娘轻轻摇了摇头。
医师在心底叹了口气。
眼前的小姑娘模样姣好, 却似个毫无生气的娃娃一般,没有半点喜怒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