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155)

明明之前在云溪镇的时候，她还很喜欢散步的，如今却不愿再出门。

陆怀泉猜到原因，走上前摸了摸她：“不会有人认出你的。”

杨沛云踢了踢脚边的碎石，不愿意回答。

陆怀泉又问：“我是必须要进宫的，除夕夜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杨沛云抬头望他，眼睛已经有一点红了，她小声说：“会有人发现的。”

“不会，”陆怀泉耐心道，“京中百官基本都换了一遭，没被换的也基本没见过你，况且，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他抱着人，温柔地哄着：“跟我在一起，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吗，现在还怕什么？”

杨沛云当然不是怕，可能是怀着孩子，所以她情绪难免敏感了些。

她终归还是舍不得陆怀泉，最近朝中事务繁多，他们小夫妻相见的时间本就不多，若是他一人去了宫宴，杨沛云只怕整个除夕夜都见不着他了。

除夕那日，侯府热闹的厉害。

陆家之前不爱大操大办，便是过年也只是简单在一块吃个饭，但是今年杨沛云有了身子，张秀便一直建议林若浮今年不能再含糊。

于是从府内装饰开始，廊下挂满了喜庆红火的小灯笼，陆玠回府时，罕见地愣了一会。

杨沛云正指挥着陆忻川站在梯上往屋檐处也挂上平安结，陆忻川怕高，站在梯上腿一直抖，张秀同杨沛云一边笑他，一边让他赶快下来。

下人们也在为装点喷走，明明是料峭的寒日，却洋溢着温暖欢快的笑声。

陆玠站在门口，想起了当年与陆玮年幼时，那时陆家也是这么热闹，一到过年他们两便拿着小灯笼到处跑，一路跑一路笑。

这么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麻烦让让。”

陆怀泉面无表情站在陆玠身后，开口道：“你已经愣了很久了，让我进去抱了我夫人再继续发呆吧。”

陆玠转身，望着陆怀泉，一动不动。

陆怀泉被他看得一脸莫名，直到陆玠上手，将他的发丝揉乱，才平静地转身进了府中。

陆怀泉：…

？？？

*

除夕夜当天，果然就像陆怀泉所说的一样，碰不到几个熟人。

原先她还担心会碰上太仆韦家的人，毕竟是之前订过亲，这是赖不掉的。

韦家也一直都是中立党，听闻并未获罪，反倒还升了官。

她也不敢问陆怀泉今夜韦家人会不会来，他向来小心眼，只怕又要跟她生气。

但是跟着陆怀泉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一个韦家人，她才放下心来。

陆怀泉作为天子宠臣，便是在宫宴上也应酬颇多，不断有人过来攀谈，杨沛云嫌闷，不愿跟他在一起，便跟他说了一声，同云欢出去走了走。

宫中虽无人敢上前与杨沛云交谈，但人人谁不知道，那是陆大人极为宠爱的夫人，便是陛下也在宫宴开始前特地前去慰问。

人们有心跟她打好t关系，却不敢在陆怀泉面前做多余之事，一旦惹了他不高兴，全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故而杨沛云一路虽承受着太多目光，却无一人敢上前。

她一直走出了宫殿，去了旁边一处静默的花园，才感到稍稍轻松了些。

杨沛云虽畏冷，但比起大殿之中觥筹交错的应酬，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在园中小亭里坐坐。

冬夜风大，云欢皱了眉，同她道：“我去给姑娘再拿件大氅来。”

若是吹了风生了病，该遭罪了。

宫中守卫森严，杨沛云身边也有陆怀泉的暗卫，云欢并不担心，她一离开，亭子里更显得幽静。

杨沛云坐在亭中，闭着眼感受了冷冽的空气，见桌上有置备好的点心茶水，便伸手想倒一杯来喝。

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壶身，便有一道暗哑的男人声音传来。

“那是酒，你不能喝。”

杨沛云吓了一跳，她站起转身，望见幽暗的花园深处，走出来一个身影。

直到走到灯下，她才认出来。

“……赵抒鸿？”

第80章 [VIP] 80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从李谳继位后, 赵抒鸿便一直跟着李诠四处清缴李华橼的私兵，很久都没他的消息，没想到今日会见到他。

杨沛云上下扫视了他一圈, 见没有受伤，便问他：“来了怎么不去参加宫宴？”

赵抒鸿上前来，将桌上的酒壶收走：“今日才到的，陛下命我与壅王回京, 方才到时见宫宴已经开始, 便没进去了。”

壅王便是李诠如今的称号。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本在这吹会冷风, 却见你过来了。”

“嗯，”杨沛云坐在亭边，“里头太闷了，不喜欢。”

二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很奇怪的，杨沛云本以为自己会不自在, 但并没有, 赵抒鸿较之以往内敛了许多，整个人都沉寂下来，像城外荒郊的雪原。

“几个月了？”

他倏地打破沉默, 视线没有望过来, 只是盯着手中的酒杯：“预计什么时候生下来？”

杨沛云摸了摸, 才刚刚开始显怀，让她本纤瘦的身形有了圆润的弧度, 整个人望上去仿佛拢着一层柔和的光。

“四个多月了吧, ”她想了想, “产日在明年春夏日，那时候天应该都热起来了。”

“这样啊, ”赵抒鸿干巴巴地接了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

颇有些狼狈地重复着，仿佛除此以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沛云不察，开始跟他说刚发现有孩子时候的慌乱，跟陆怀泉成亲时的紧张，还说到了赵扶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