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36)
傍晚的时候,她想起白日的事情,对着作业弯唇而笑。
已经彻底不带公文来的陆怀泉,正看着她的课业,见她眉眼带笑,随口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就是高兴呀,”杨沛云一开心起来,就止不住地乱动,小腿轻晃着,“可以念书,可以认识新朋友,最最最重要的,是可以每天都跟兄长在一起学习。”
陆怀泉轻笑一声:“旁人都不愿同我一起读书,偏你另类,还觉得高兴。”
“为何?”杨沛云真切疑惑,“兄长这么厉害,讲解也细致体贴,为何别人都不愿?”
为何?
当然是因为陆怀泉向来吹毛求疵,要求严厉,与他一同学习的人要么活在他的光环之下,要么是被他毫不留情的辛辣点评弄得无地自容。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在几所书院辗转,最后还是留在侯府中聘请学究单独教学。
陆怀泉没解释那么多,只是手中课业卷成一卷,轻轻敲了敲杨沛云好奇的脑壳。
“快学,今夜学不会我可不管你。”
见他不愿说,杨沛云见好就收,笑眯眯道:“兄长才不会不管我呢。”
等话出口了她才觉不妥,自己近来真是被他惯得越来越娇衿,这种话都随口而出。
但瞧陆怀泉神色平淡,她松口气的同时,又在隐隐窃喜。
*
第二日,惦念着与刘渝的约定,杨沛云早起了半刻钟。
到达学院时,天都才刚亮,她四处张望,没见到有人。
华阳书院对面的食馆中。
刘渝坐在二楼,隔着窗户看见书院门口站得拘谨的小身影,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确定她跟你表兄关系不好吗?”
她对面坐着的,赫然便是林琼芳。
禁足一月,她最近来得以出门,她爹知道她们母女惹了陆怀泉怒火,将她们二人狠狠斥责了一顿。
她爹甚至还以此为借口流连妾室房中,许久没见过她母亲,整日在院中哭的人从她到她娘周氏,哭的她火气越来越盛。
她不信,她不信她表兄对杨沛云真的这般重视。
林琼芳至今仍认为,那日陆怀泉发火是因为自己未经允许擅自踏入西苑。
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情分,表兄对她态度一直冷淡如水,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一个乡下来的村姑上心呢。
她瞪了刘渝一眼:“我表兄你还不了解,你见过他和哪个姑娘关系好过吗?”
“话虽如此,”
刘渝虽然也这么觉得,陆长公子那人跟高山上的寒雪仙莲一般,虽世家王女绝大部分的京中贵女都心悦他,却都不敢,也不能轻易靠近。
但刘渝还是担心,万一是真的……
她迟疑道:“这个杨沛云这几日文章确实大有长进,没有你表兄的授权,怎么可能给她用自己的文章?”
林琼芳猜测:“她最会装乖,我姑姑若是遭她蒙骗,拿几篇表哥的文章算什么?”
她就是不肯有兄妹二人关系融洽的猜测。
磨蹭了半天,她咬牙道:“你到底干不干?!”
刘渝:“那你可答应我了啊,这事儿结束后,下月的朝霖宴,你可得带上我一起。”
她说的朝霖宴,是全京世家官宦子弟定期举办饮酒作诗的雅会,寻常人都是不得邀请的。
偏偏林琼芳说她会同表兄一起去。
刘渝为这事央求了许久,这两日林琼芳才稍稍松口,说只要帮她办一件事,便能带她一块去。
思虑到那朝霖宴,她咬咬牙,对跟着的女使示意道:“你去,将人带上来。”
*
杨沛云进到厢房中时,屋内只有刘渝一人,她疑惑道:“怎的不去学院?”
刘渝笑嘻嘻道:“这不是起的太早,连早膳都没吃吗?”
她又问:“你可吃了?这家的蜜团味道最好,你也来用些吧。”
杨沛云已经吃过早膳,更何况她白日本就胃口不好,闻言摇头,便走近便将昨日先生布置的课业掏了出来。
这篇也是经过陆怀泉手把手指导,改了不知多少遍的。
她贴心道:“你抓紧看看?马上天亮就该进去了。”
刘渝接过,却并不着急,先是给她夹了个点心:“你先坐,不急,我慢慢看。”
装模作样翻了两下后,又佯装口渴,去倒茶,却倒了个空。
茶壶里空荡荡,一滴水也没有了,刘渝皱眉喊着:“小二!来人!”
无人搭理。
刘渝啧了一声,随手将水壶递给了对面:“你先去帮我加壶水吧,我这正看着呢。”
“啊?”
杨沛云左右张望,见厢房内只她们二人,才反应过来是在对自己说话,也没拒绝,哦了一声便懵懂地出去了。
一见人离开,刘渝唰地将手中课业合上,望着房门嗤笑一声:“蠢蛋。”
吱、
林琼芳从隔壁房过来,淡淡扫过她手中课业“:“到手了?”
上前抢过,看了两页,面t无表情撕了个细碎。
“哎哎,”刘渝笑骂道,“这般心狠,让我一会怎么跟人解释。”
林琼芳拍拍手,这几日的恶气终于出了些,懒洋洋道:“随你。”
等到杨沛云拎着水壶回来时,早已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没有了。
“咦?”
她有些茫然,愣在原地许久,见桌面都已收拾干净,自己的课业也没了踪影,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拉住一旁路过的小厮:“请问,这个厢房的客人呢?”
小厮望了一眼:“已经走了啊。”
走了?带着自己的课业直接去书院了?
杨沛云有些懵,没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下意识便也要走,却被小厮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