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37)
“哎哎姑娘,这个厢房的账还没结呢!”
杨沛云更茫然了:“我不是来吃饭的,是刘姑娘有事我来找她的,她没结账便走了吗?”
“是啊,那位姑娘说你们是一起的,特地吩咐了让您付钱。”
纯良的杨沛云直到现在甚至都傻乎乎地以为,刘渝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急事,于是她数了数这几日舅母给她的零用钱,迟疑着将钱付清了。
天色已大亮,华阳书院内学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杨沛云来到课舍,见刘渝懒散着坐在位置上同人打闹,径直走过去:“刘渝,那个,我的文章你看好了吗?有没有帮我交给先生?”
刘渝皱眉,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她:“我怎么会有你的文章,我刚刚才到呢,你没睡醒吗?”
杨沛云:?
她面上一瞬有些空白,指着外面着急道:“方才在对面那间食馆,我不是把文章给你看的吗?后来你说要喝水,我去给你加,回来你就不见了,饭钱也是我垫付的……”
刘渝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发什么病?我下了马车就来书院了,没去过什么食馆,还替我付钱,我刘渝吃饭需要你给钱?”
杨沛云安静地听完,愣了许久,睁大眼睛:“你不认账?你,”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惶恐道:“你不会是在欺负人吧?!”
话音落下,四周一阵哄堂大笑。
刘渝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欺负人?你是小孩子吗?说的这是什么啊哈哈哈哈、”
四周的笑声愈来愈大,杨沛云脸上滚烫,又惊又急,原本慢吞吞的语速都开始加快:“你,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若是你没钱,饭钱我就,就不要了,你把我的文章给我……”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刘渝猛地喊道:“什么叫我没钱?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什么饭钱什么文章,我不知道!”
“还有没有事,没事快走,别在我跟前碍眼。”
杨沛云被她推了下,脚步踉跄地退了两步,一瞬间双眼雾蒙蒙的,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都在吵什么!”
就在此时,陈创进门来,一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飞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将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杨沛云衬得格外显眼。
陈创皱眉道:“杨沛云,你的文章呢?只有你的没有交了。”
她瞬间脑子都麻了,下意识望向刘渝的方向,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眸底恶意翻滚剧烈。
杨沛云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根本不是要同自己交朋友,只是打一开始就看不惯她,要欺凌她啊。
第19章 19
她的课业呢?
面对陈创的疑问,杨沛云有些无措嗫嚅:“我,我的文章……”
她声音因害怕颤抖的不成样子,让人根本听不清。
陈创见她这反应,猜到了什么:“是不是没带?”
“我带了,可是…”她下意识地辩解,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可是,”
“那就是没写了?”
陈创眉眼猛地一戾:“昨个才夸得你,今日便如此妄为了?”
他言语犀利刻薄:“侯夫人还特地向我打招呼说你胆小,我倒是没看出你有什么胆小的!”
刚一说完,底下学生又是一阵大笑。
杨沛云格格不入地站在课舍中央,委屈地揪紧了裙边,漫天的羞辱,难堪和嘲笑似海一般朝她压了过来,直教她喘不上气,陷入窒息。
嘈杂的笑声和议论逐渐扭曲壮大,撞入她脑中成为尖锐的耳鸣,像是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刃,将她的脑海及柔软的内心切割得血色淋漓,四分五裂。
眼泪啪嗒嗒落下,砸在地面,她咬着嘴唇,极力克制自己的眼泪,眼眶酸涩到近乎痉挛,还是没能阻止泪水的下坠。
“行了行了,你还委屈上了,”陈创不喜道,“今日先这么算了,散学留下把课业补齐再走,现在快坐下准备听学吧。”
她颤着身子抬起手臂,借用擦掉眼泪的动作捂住了脸,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杨沛云已经不知道这一上午的课是怎么度过的了,浑浑噩噩挨到散学,独自一人将昨夜的文章默写出来,交给陈创后,通红着眼睛为自己小声地辩解:“先生,我,我其实写了的,但是,但是……”
她想起刘渝那双嘲讽的双眼,又想起侯府性子清冷,最嫌麻烦事的舅母,吞吞吐吐道:“我弄丢了……”
陈创正忙,没听清楚“啊?”了一声,见人杵着不动催促道:“补齐了就快回去吃饭吧,下次别再这样了!”
杨沛云唇瓣都快被自己咬白了,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的勇气,氤氲着眼泪告退了。
在马车上,她用冷掉的茶水一遍遍擦拭着眼睛,生怕回去后被舅母发现不对劲。
路上,她独自坐在车厢内,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刘渝要骗她呢?
为什么要欺负她?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对自己恶意深重。
杨沛云十分委屈地想,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讨厌她,她真的有这么差劲,这么不值得大家喜欢吗?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交到朋友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下场。
她忍了许久,又仰头去看车厢顶,瞪了好一会才把眼泪逼退。
不能哭不能哭,她抿唇对自己说道,马上就到侯府了,这会子再哭,舅母一定会察觉不对劲的。
若是被她同表兄知道了这事,虽不会说什么,但一定会觉得自己多事,尽给侯府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