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44)
陆忻川带人堵住,面容整肃道:“抱歉,今日之事没结束,在场之人都不能离开。”
刘渝颤着身子转身,望见陆怀泉遥遥投来的目光,默然至极,冰冷彻骨。
她听见他的声音。
“我每日都亲自带着舍妹完成课业,先生却说从未收到,既然沛沛说她的文章都被扔到了湖中,那自然应该把淤泥全都挖出来,一寸一寸地找。”
陆怀泉的声音搀着冷意:“侯府的纸张用的都是上好的歙纸,在这片没有流动的湖水中,自然不会消失不见。”
字字句句,都像震在刘渝心中的惊雷。
“只要能找到细枝末节的证据,便明了事情真相了。”
杨沛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兄长今日来,是为了替自己撑腰的。
她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未等她说什么,就听那边已然有了结果。
“公子,找到了。”
湖中因时常打扫,并没有多少垃圾,淤泥之中多的是浮木枯叶,一遍遍筛过以后,未能腐化的纸张碎屑便被翻找了出来,一一贴在石桌上,十分清晰。
有些未撕碎的,尺寸稍大些的,还能看到字迹被晕染开来的墨痕。
一时之间,皆是沉默。
陈创无法理解道:“既受了欺负,为何不说?”
杨沛云往陆怀泉身后又缩了缩。
“我这妹妹,初到汴京,性子本就软弱,出了事都不知找家里人说,自然更不会同师长们说。”
陆怀泉淡淡道:“不过,欺瞒师长,确实是不对,沛沛,还不认错?”
眼下,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杨沛云怯生生道:“是沛云之过,还望先生山长勿要怪罪。”
魏寿还能说什么,有这么个护短的长公子在,他也只是笑笑:“无碍。”
“沛沛既已认了错,那…”陆怀泉慢条斯理道,“这事,是不是也该书院给我们侯府一个说道?”
魏寿道:“这是自然,我们书院必当严格调查此事,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没有人问杨沛云是谁欺负的她,照书院和陆怀泉的手段,或许也不需要她来说,反倒还要再经历一遍回忆的痛楚。
事情已查清楚,魏寿给杨沛云放了几天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等修整好了再来听学,并且向她承诺,书院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杨沛云眼神隐秘地看了眼在人群中的刘渝,见她神色十分不好,二人眼神相对时,她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万分的惊惧和渴求。
似乎是在求她放过自己。
杨沛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轻轻嗯了一声:“那,就多谢山长了。”
刘渝听罢,更觉头晕目眩。
事情到了这,便也告一段落了,至少书院该做的事都做了。
见陆怀泉转身要走,杨沛云赶忙追上。
她跪了整整半日,方才又一直站着,腿上早就疼痛难耐,此刻着急走,更显得脚步趔趄。
陆怀泉觉察到,皱眉道:“腿疼?”
杨沛云以为是在嫌弃自己走得慢,忙摇头:“不疼不疼,我……啊——”
陆怀泉懒得听她再说话,反正也知道她不会说真话。
不耐烦般上前两步,一手护着她后背,一手抄起她膝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杨沛云:“!”
围观众人:“?!!!”
陆忻川小跑两步上前,认真道:“大哥,让我来吧。”
实在是见他脸色不好看,也怕他嫌弃小妹多事,他本就因为这几日的疏忽让小妹受委屈而自责不已,若是再让陆怀泉也对她不耐,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看看,杨沛云面色空白,在他怀里都快僵成一块木桩子了,还是赶紧让自己接来,也好让她也松一口气。
然而陆怀泉垂眸望着他,启唇开口:“陆忻川,这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陆忻川僵在原地。
“等回了府,我再收拾你。”
说罢,便抱着人离开。
将书院惊愕的众人全都扔在了身后。
魏寿慢吞吞将视线收了回来,对着陈创有些苦涩道:“书院此次,算是惹麻烦了。”
陈创也心惊胆战道:“其实…是杨沛云自己没有说明白,况且陆怀泉此人最是雅正,应当怪不到书院头上吧?”
魏寿轻摇头,想起方才他抱着人离去的模样,无奈笑笑:“这般雅正之人都发了火,还说什么。”
公正之人有了私心,护短也是寻常之事,只是,
魏寿轻叹一口气,没想到会看到陆怀泉这人,都有了软肋。
*
出了书院,将人抱上了马车。
杨沛云缩在角落,脸蛋滚烫,又开始变成了一颗小番茄般,眼睫垂落,兀自颤抖。
陆怀泉吩咐了两句,马车便开始往侯府的方向去。
回头见人缩成了一团,他靠近,径直在杨沛云面前俯下身。
车厢内实在逼仄,他背脊又宽阔,蹲下时几乎将整个空间占尽,陆怀泉皱眉想着,回头还是该换辆大些的马车。
杨沛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当即惊了一跳就要起来。
却被陆怀泉握住了小腿。
脸上热意更甚,她结巴:“兄,兄长……”
“别动。”
陆怀泉皱眉呵斥,他手掌宽大,堪堪能桎住她的脚踝,如若乱动便握不住了。
见人僵硬停住,他顺着衣裙捏了捏杨沛云的腿骨,一路往上,直到捏到膝盖才停下。
杨沛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自己小腿被他拿捏,终究是一句话也不敢问,脚腕处的热意顺t着他手的动作一路攀升,所到之处皆是滚烫的痒意,就连疼痛都感受不到,只剩下令人晕眩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