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47)
这可能也是杨沛云来这里许多次,都没有发现过这里还有一道暗门的原因。
陆怀泉从始至终都没有踏进那个房间,甚至都没有张口说话,无声将人唤出来,才说道:“我是来让母亲放心的。”
林若浮神态自若地给他倒了杯茶,都没有看出她哪里有担心,只问:“进宫见过圣上了?”
“是,已经谈好了,下月去御史台当值。”
他们母子二人都心知肚明,陆怀泉在太常寺不过是过渡,后续是要往更高的地方去的。
但林若浮皱眉:“不是说去中书?”
她想到今日传报:“见到朝若公主了?”
陆怀泉早晨刚入宫没多久,便听闻公主府那边也进宫了,眼下天子年迈,公主野心勃勃,此番因刘家出事,被太子一党塞了不少人。
光禄司大多是公主府的爪牙,肯定看陆怀泉不爽。
陆怀泉应了一声,不过却也没什么起伏的情绪:“都是做事,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有往上爬的能力和信息,不拘于眼下短暂的起点。
林若浮却道:“公主强势,能不得罪最好,”
她又想到此次争端,是刘家欺人太甚,杨沛云那日卸妆后脸上的青紫伤痕历历在目,她顿了顿,话音一转:“罢了,你也不需要我来担心了。”
“至于琼芳那,”林若浮垂眸吹去茶沫,“给你二舅那使点绊子,让林家人自己教训,你别插手。”
陆怀泉喝了口茶,嗯了一声。
母子二人沉默着坐了一会,陆怀泉这才起身离开。
*
杨沛云一心往前跑,撞到人的时候,差点就摔了。
有人攥住她胳膊,将人稳稳拉住。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冷香。
杨沛云怔愣抬头,望见陆怀泉寡淡的眉眼:“跑什么?怎么出来了?”
面无表情,没看出有在生气。
杨沛云心下混乱着,连说话也混乱:“我听闻兄长你下值,不,不是下值,是不是因为沛云,沛云又给兄长惹麻烦了是不是?”
颠三倒四的,又听得面前人轻声呵斥:“我教过你该如何说话。”
杨沛云猛地闭嘴,顿了顿,眼泪又要出来了,堆积在眼眶:“是我不对,我去向刘渝道歉,向刘家道歉,这事本是我不好,不该迁怒兄长。”
从太常寺离开,本就是顺理成章要发生的事,但陆怀泉看着眼前人这般模样,心下又觉得好笑。
他又起了戏弄之心,双眉下压,状若不在意般:“没关系,沛沛,职场上瞬息万变,这没有什么。”
杨沛云哪能看不出他隐藏的情绪,眼下更是心如刀绞,她红了眼眶:“我去找刘家道歉,去找太常寺的大人求情,本就是沛云的错,不该牵连兄长。”
本来今日提前回来就是要带她出门,陆怀泉闻言,眉梢轻挑:“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跟我去个地方。”
*
杨沛云不知道兄长要带她去哪。
书院?刘家?还是太常寺?
不过她也没有再不安,见自己或许可以帮上忙,她反而心情好了些。
二人相对而坐,马车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杨沛云都心觉奇怪,微微掀开车帘往外看。
两道宽阔,人烟稀少,连做生意的摊贩都瞧不见了。
杨沛云惊觉,这是在往城外去。
【城外郊区有一别院,最适合养你这般水灵灵的姑娘。】
猛地,杨沛云想起这句久远的话,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抬眸去看向对面的人。
陆怀泉正抱臂斜靠,瞥见她抬头,对上那张欲言又止的面容。
“怎么?”
他轻声问。
杨沛云沉默,轻笑摇头:“没有。”
见她不似之前那般落泪求饶的神情,陆怀泉挑眉:“城外别院之前一直是留着出城游猎用,近几年都没有用过,刚命人打扫干净。”
“也能住着舒心些。”
是啊。
杨沛云垂眸想,自己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被赶出侯府…是应该的。
与刚来时的心态全然不同,杨沛云如今满心都是陆怀泉的官职。
她想,自己被侯府严惩,太常寺还会不会原谅兄长,他还能不能再被得到重用。
如果还是不够,自己还需要再做些什么?
杨沛云一边沉思一边应答:“好的,兄长。”
陆怀泉:???
怎么回事,他家姑娘被吓傻了?
陆怀泉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连带着车厢内的氛围都凝滞起来。
杨沛云尚还陷在如何挽救的思绪之中,并未察觉,在诡异的沉寂中,马车停了下来。
距离京城并不太远,因而四周也没有多荒凉,还是能看到零散的几处茶楼酒馆,三两行人。
别院坐落在林中,因久未住人,显得几分陈旧。
陆怀泉直勾勾盯着杨沛云,正要开口问她怎么回事,却听人率先开口:“兄长。”
“嗯?”
杨沛云像是鼓足了勇气,抬头来十分坚定道:“沛云十分感恩侯府这些日子的照拂,未能与舅舅,舅母当面告别,请兄长转达沛云的歉意。”
陆怀泉等着的泪水,终于氤氲在她眼底,杨沛云音带哽咽:“此次给侯府带来滔天之祸,沛云…万死难辞其咎。”
“今此一别,往后侯府若是有沛云能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吩咐。”
求饶没听到,反倒听了一耳朵的丧气话。
陆怀泉心内郁气横生,他轻声说:“还有没有别的要说?”
杨沛云只当他是要跟自己做最后的告别,咬唇思忖再三,还是小心问道:“可不可以…让巧安留在侯府,这样她过得也能安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