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为聘(71)
楼双信微微皱眉:“楼轻燕,今日是韫晖的生日,你怎么不问问他的意见。”
崔珩笑着道:“本王许久没玩过,也有些想念。”
楼轻燕便道:“殿下,兄长,崔珺哥哥,沈三郎,袁姑娘,再加上我,正好凑一局。”
逐色令棋盘左边的棋格里写着“靛青”“鹅黄”“绯红”等词,右边则写着“草木”“布匹”“花卉”等词。
“我从前没玩过。”裴昭见屋内的其他客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不知道难不难?”
“这游戏很简单,袁姑娘看一局便会明白。”楼轻燕笑着道,“所谓逐色,是指寻找颜色。现在,从殿下开始记号,顺着过来,袁姑娘,你是五号。”说完,便开始掷骰子,掷了两下。
第一次骰面是“二”,落在右棋盘的“布匹”上;第二次骰面是“五”,落在左棋盘的“桃红”上。
楼轻燕道:“袁姑娘和兄长要找桃红色的布料,慢一步的人按金谷酒数罚酒。好了,三、二——”
楼轻燕还未说完,楼双信已经指着一旁侍女桃红色的披帛,笑道:“袁司马,承让。”
裴昭看着被推过来的酒盏,摇头道:“楼节度使,这不公平。应当等轻燕数完三个数字。”
“就是!阿兄犯规!”楼轻燕笑嘻嘻地把酒盏推到楼双信面前,“这酒你喝。”
“楼轻燕,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楼双信一口饮下。
第二轮是“三”和“六”,对应的是“果品”“姚黄”。
裴昭心想,这不就是黄桃么?便朝崔珩面前的果盘看去。
三个数字后,崔珺和兵部的沈迩同时说出了答案。
楼轻燕笑道:“谁先拿到才作数!”
崔珺坐得近,自然更快一步。沈迩喝了一口酒,说:“只是罚酒,实在有些无趣,不如再多来些惩罚。”他狡黠的狐貍眼一转,“轻燕,下一次输的人,罚唱歌怎么样?”
“好呀!”楼轻燕接道。
其余的人都没有异议,裴昭不愿扫大家的兴,只好跟着点头,但心里却慌起来。她自小五音不全,除了阿娘唱的摇篮曲,她便只会祝寿歌《天保》,这还是十一岁那年,专门为阿娘学的。
但好巧不巧,下一局又是她和楼双信,又正巧是“布匹”“湖蓝”。
楼双信穿着湖蓝色的圆领袍。
裴昭叹道:“虽然我不会唱歌。但愿赌服输,殿下,我哼个调子可不可以?”
崔珩轻轻点头:“好。”
哼完后,裴昭尴尬地看着众人沉思的表情,只觉得面色发烫。
这时,崔珩迟疑着问道:“是《天保》么?”
裴昭感激地点头。
“还是殿下通音律。”楼轻燕笑道,“‘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袁姑娘真是有心。”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是《天保》的最后一段。
骰子在棋盘上转了两转,停在“花卉”上,是“五”,第二次落在“魏紫”上,骰面是“一。”楼轻燕神色微动,随即笑道:“紫色的花……殿下、袁姑娘恐怕有的忙。”
“外面天色已黑,花也看不清。”裴昭皱眉道,“要不,轻燕再投一回?”
“若是看不清,可以秉烛夜游。”崔珩却笑着站起身,“还是说,你怕输?”
虽知t是激将法,裴昭还是忍不住一把取过烛台,拂袖往外走。走到廊下,见崔珩一副不紧不缓的样子,心底疑惑,脚步也慢了下来。很快,两个人便同排而行。
“殿下,这好不公平。”裴昭蹙着眉,“王府是你的,你肯定知道那种花在哪。”
崔珩摇头道:“裴小姐,本王在这边的王府也没住多久,真不知道。”
裴昭看着他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知他是在撒谎:“你明明知道!”
“真不知道。”他认真说。
裴昭想到方才冷场的样子,宁死也不愿再唱歌。
得想办法赢,或者至少弄成平局。
夜色中的花园黑漆漆的,即使有月光,也极难看清里面的石径。裴昭驻足:“殿下,里面阴气重,我们现在回去,就说都找不到,当平局怎么样?”
崔珩看着烛台上的火光,笑问:“裴小姐,刚才是谁拿起它就急着往外走的?”
裴昭只好继续往里走。随着步履起伏,烛火不断地摇曳着,映在石路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直到两人走出花园,都没有看到紫色的花。花园对面,是宽阔浩荡的湖水。湖面清亮,在月色下发着粼粼的光。
裴昭倚在阑干上,笑着道:“殿下,这下还是平局。”
“不算平局。”崔珩笑着道,“本王知道有一个地方,会有紫牡丹。”
“就知道你在骗——”裴昭没说下去,转过头时,才发现崔珩离得那么近,两人搭在阑干上的衣袖迭在一起,“那是在偏殿?书斋?还是你的寝殿?”
崔珩没有一丝异常的表情,否定了所有答案。
“岭南这边,很难弄到紫牡丹。总不至于放在别人住的地方吧?”
崔珩只是说:“现在不是牡丹的季节。”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浮出两人的倒影,以及一点摇曳的红光。是手中的烛火。
崔珩轻轻一吹,火熄灭了,于是只有银白色的月光拂照在他身上。
“殿下做什么?”
“是湖风。”他声音温润低醇,像落在耳边,“它好晃眼。”
裴昭呼吸微滞,轻声道:“殿下……是不是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