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探案)(184)
凌芷鼓着嘴,跟着凌信到桌子边,小声嘀咕:“我秤药,你干什么?”
凌信低头磨墨,侧目调侃她:“不然我去煎药,你来写景雀的医案?”
“啊!那我还是去煎药罢!”
凌芷还有很多字不会写,她自己写小本本,不认识的字可以画画,写医案就不能画画了,她立即闭嘴,开始仔细秤药。
凌信看她在称当归,交代:“当归少点。”
凌芷不解:“为什么?”
凌信解释:“景内官不喜欢当归的味道。放多了他喝得出来,就不好好喝药。”
“啊?”凌芷眨眨眼睛,“还有这样的?”
凌信盯着她笑,小声道:“你以为在御医院是什么好差事吗?宫里这些贵人难伺候得很,不是什么方子都能用的。不过没关系,药里少点,食补补上就行。”
说着凌信提笔写下一计食补方子:黄芎兔肉煲。用黑木耳、枸杞子、兔肉、川芎、黄芪入料。要八角、姜片、黄酒、盐调味。
写完他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内官把这食补方子拿去给承恩殿小厨房。
转身又坐下,开始写景雀病案。
凌芷一边称药,一边看来凌信写病案,写得东西特别多,事无巨细。
“哥哥,”凌芷凑过来,“御医院所有的病案都是这么写的吗?”
凌信点头:“御医院有规定的格式,你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凌信写完看凌芷还没称完,就从边上拿了一个小铜秤跟她一起称,他低声交代:“你去病案馆看病案,记得找那两种药材的药方。”
凌芷连连点头。
*
这几日,北寰言一直在大理寺翻查工部早些年卷宗。
工部每年做的事情太多,看了小半个月都没把一年的卷宗看完。
眼看要过亥时,北寰言眼睛涩得睁不开,只能捏着眉心,闭眼休息。
“何人?”
流云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只听有一个少年声音的人回答:“郭家长孙郭学林,想见见言少卿。”
北寰言一听来人自报家门,是郭学林,当即睁眼,道:“流云,让他进来。”
郭学林踏月而来,一身绛蓝色衣衫进了门。
烛火下只看得见他身形纤瘦跟他淡如白玉一般的面容。
北寰言盯着他,郭学林上前一礼:“见过言少卿。”
北寰言比郭学林小两岁,但他有官职在身上,不用拜郭学林。
北寰言点点头道:“不用多礼。”
他望着他,问:“郭公子肩膀上的伤如何了?”
郭学林轻笑:“已无大碍。”
“那就好。”
北寰言望着郭学林,就只是望着,没再说什么。
如今郭学林见到北寰言了,他终于知道北寰舞那张妖灼的脸放在北寰言身上是什么样子。
这人跟北寰舞完全是两个气质。
北寰舞那张脸妖灼的不像话,而北寰言这张脸则是清冷的不像话。
他不带妆,就少了那些妖艳。
坐在那,身姿挺拔。
有大理寺宏大殿阁承托,有一股正气,在他眉宇间荡开。但又不是全然官威在上。他身上还带着那种只能在深宫殿宇中才能养出的清贵。
这就是先他一步入阁,成为宰辅的少年宰相。
北寰言任郭学林把自己打量个遍。
郭学林也是读书人,知道非礼勿视,可他就是忍不住好奇想要看他。
郭学林曾经问过自己的祖父,那个跟他齐名的少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的祖父沉思了很久,最后只能摇摇头。
他的祖父答不出来,却说他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在北寰言横空出世以前,郭学林是整个许都最炙手可热的世家子。
直到北寰言十二岁三元及第,登科为状元,郭学林才后知后觉自己并不是那个世界里的唯一的孤独。
他想见北寰言,那是因为他觉得,只有他才能理解他。
昨日,他在公主府见过北寰舞的小聪明、小性子、小狡猾了以后,就更想知道这个师从临允,事事都压他一头的北寰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日见了,才觉得这人跟北寰舞完全不一样。
北寰言淡淡地望着郭学林。
郭学林本也是少年性子,不想做出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他负手而立,歪着头,轻笑着望着北寰言:“你查那案子有头绪了吗?”
北寰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一言不发。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与你何干?
郭学林往前走几步到北寰言案牍前,只是扫了一眼,道:“不过就是查工部南境工程,没必要查得这么宽泛。”
北寰言眼眸微眯,依然不说话。
郭学林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绕道北寰言身侧,伸手在他案牍前,翻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翻出一本册子,递给北寰言:“永延四年,你只用看这一本即可。”
入局
“为什么?”北寰言问。
郭学林解释道:“我祖父跟我说的,工部总管全国,但也分各司。而且各司关系互不牵扯,你若是想知道南境沁春城那闸口的事,只查南境水司书册就行。这里面牵扯利益巨大,不可能跨司。这里面的利益牵扯跨度,就跟御林军与内务府一样。”
北寰言接过来,所有所思。
郭学林祖父郭睿明时任中书省长官中书令,在任中书令之前,他是户部尚书。
郭学林曾祖父郭怀禀则是当过尚书令,总领朝廷六部之人。
在实务上,郭学林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敏锐,还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底蕴。
北寰言没翻开书册,抬眸望向郭学林:“郭公子夤夜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帮我捋清卷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