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探案)(187)
毕竟,如果北寰言在朝有危险,暮云峰上的那两位也不是吃素的。
以他们早些年的手段,郭睿明就不信安王府会毫无准备,就把儿子女儿送到许都来。
郭学林解释清楚,郭睿明心里就放心许多。
他很欣慰这孩子深谋远虑,却也担忧他。
郭学林已经十七岁,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可他一向清心寡欲,似乎不怎么在意男女之事。
他院子里放了许多家世清白,模样尚可的侍女,他一个都没碰过。
陛下有意给他指婚,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孩子在世家里名声好,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成婚也不过就是选个贤良淑德世家女回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他那日从公主府及笄宴上负伤回来,只字不提自己受伤,只说北寰舞挺有意思,可以相处看看。
今日又去找了北寰言,很难不让人觉得他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学林,”郭睿明语重心长道,“你的婚事,我们遵从你的意愿,可你要明白,北寰舞眼下是个烫手的山芋,没人想接。想接的那些人,本身就在油锅里,根本不怕再多一件事。”
郭学林笑了,眼睛眉梢都跳跃着欢喜。
他道:“祖父,有时候,欣赏一个人,跟她的家世、背后的利益没什么关系。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许都被人觊觎,所以才想着要找个世家以外的人订婚把这事躲过去。活得这么清醒的女子,最后也必然会因为清醒而做出正确的选择。时家少爷不是她的良配。”
“可我听说他们俩在宫里一点都不避嫌。”
郭睿明想提醒郭学林,他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郭学林不在乎:“我朝有的是公主再嫁的先例。我不看重这些。”
以他的身份,以及未来仕途,想要多少个清白的女子都有。
可,不是所有的清白女子都如北寰舞那般有趣。
他不在乎,郭家在乎。
但年少懵懂的时候,谁听得进去劝?
郭睿明也是从少年人过来的。
“你先去休息吧。”郭睿明长叹一声,“身上还有伤。”
郭学林欠身,回自己院子。
*
郭学林走了以后,北寰言一直在发愣。
他其实能多少能猜到郭学林为什么回来找他。可如果他想查这事,根本不必通过他,直接利用他祖父权力之便,就可以弄到这些卷宗。
这人说得义正言辞,最后目的可能还是因为北寰舞。
承了郭学林的人情,日后在婚事上,他这个当哥哥的,多少应该替他美言两句。
北寰言轻笑,没想到那个宛若一只玉的风雅少年,还会有这等庸俗的想法。
“公子,已经很晚了。”流云从外面进来,端了一杯温过的牛乳,放在北寰言手边,道,“回去歇着吧?”
北寰言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日三遍牛乳供着,个头窜得格外快。
前些时候才做的官袍,现在穿在身上,袖头就已经短了些。
他也乏了。
流云来劝,他便点头。
看看案头、桌下堆成山的卷宗,觉得这事任重道远。
回去他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确实,整理卷宗找郭学林能节省大量的时间。
可人情债最是难还,他承了郭学林的情,日后就要从别的地方还他。
别的事倒还好说,偏偏是北寰舞的事,他不想多嘴。
北寰言若有所思下了马车,回蔚兮堂,看见北寰舞坐在廊下围栏上荡着脚,望着月,似是在等他回来。
看见他来,北寰舞笑得弯起了眼睛,小脚荡得更快了。
她轻轻唤了一声:“哥哥回来啦?”
北寰言抿着唇,走过去,轻声问:“膝盖……上过药了?”
北寰舞用清亮的眼睛盯着他,反问:“那你呢?”
北寰言微微点头:“上过了。”
“罚我就罚我,怎么连自己也罚了?”北寰舞从围栏上下来,膝盖还是疼,只能一瘸一瘸地走向过去。
北寰言低着声,老实回答:“那日……感觉大约是气自己无能,才把气撒在你身上……我以后,不会了。”
北寰言越是这样隐忍不发,北寰舞就越是心疼他。
当初他执意要来许都,没有人懂他。
只有她不闻不问就跟着来了。
北寰舞自小就跟北寰言在一起长大,双生子独有的心有灵犀,让她看北寰言看得明白。
北寰言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神仙。
不可能事事都算得到,想得明白。
可他就是想自己承担这一切。
“哥,”北寰舞牵起北寰言的手轻轻摇着,“我错了。你别气了。那,不管怎么说,我也没受伤……那个郭学林不怀好心……你若是觉得亏欠他,大不了我们找些好药材给他送去……反正,我不会跟他订婚的。你也千万别答应陛下说考虑看看……”
北寰舞像是没有仇一样,拉着北寰言絮絮叨叨。
北寰言从未在面上表露出自己很宠溺北寰舞的样子,因为他冷淡的模样像娘亲,北寰舞甚至还有些怕北寰言。
看着北寰舞主动来跟他认错,他心里的气也消了。
以前他还没发育的时候,跟北寰舞个头一般高。
如今他俩站在一起,已经需要俯视北寰舞了。
他轻叹了一声,揉了揉北寰舞的头发:“这事,我也要跟你说……郭学林,他已经去找过我了。”
北寰舞睁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憋出一句:“他是不是有毛病?”
北寰言蹙眉,意在让北寰舞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