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山河(探案)(325)
“你若是觉得在家难受,不如到处走走……”时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长叹一声,“北寰双子继续往西,一定是西面还有事……他们家就是那样的情况,我们不在朝里,帮不了他们……”
“爹爹,”时均白轻声道,“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时休立即闭嘴,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里回归一片寂静。
时均白不想哭,可他忍不住。
他无法控制地开始抽泣,猛地翻身,把早已泪眼婆娑脸埋在被褥里,不让人听见他的哭声。
北寰舞走的那一天,大雪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站在雪里,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他在昏昏沉沉的睡梦里一直奔跑。
狂风嘶吼,大雪纷飞。
他在那没有尽头的雪原中累得摔倒、爬起、再摔倒,如此往复,最后精疲力尽地被大雪覆盖。
他追不上北寰舞,也看不见任何颜色。
这个梦无比漫长,长到他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风雪
她走了。
走得那般决绝。
这个姑娘当真说得到做得出。
她为了她的哥哥为了她的父母,将他丢在了这里。
她走的那天他拼命地想要她一句承诺,咬得她鲜血淋淋,她始终都不肯松口给他一个答复。
北寰舞真的不是一般的姑娘。
她怕自己在这场阴谋里活不下来,所以不敢给他留任何念想。
很久很久之后,时均白不再流泪。
他缓缓地坐起来,把药一口喝完。
他一直望着窗棂向西的方向,好像能看见什么。
一连坐了三日,意识逐渐回到时均白的身上,他开始觉得腰酸背痛,下床走路。可他还是不愿意出去见人,经常只穿着单衣,站在院子,接着雪。
他没再生病。
其实他本身就不容易生病。
这次病得始料未及,等他完全好的时候,已经快到年底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看着小厮丫头们忙里忙外,准备过年。
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时家堡。
还没到年下,就有许多孩子忍不了,先拿着小炮仗崩得巷子里全是回声。
这段时间他也去爹爹娘亲的院子里用饭。
更多的时候,还是披着大氅,一个人坐在回廊上,看满天飞雪。
时均白去找时寻的时候,时寻坐在轮椅上,蔽在廊下,惊诧地看着雪中的时均白与他一样,唇齿无色。
时寻默认了时均白是时家家主。
那场比试,让他看清楚了自己,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又开始下雪了,细雪落在时均白肩头,他站在雪里静静地望着他。
“大少爷,”终于时寻挪动轮椅,让了个位置,“进屋来说话罢,外面冷。”
时均白撩袍,跟着时寻进了屋子。
时寻的屋子很大,大约是为了方便他用轮椅。
但除了卧室以外,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地上满是图纸、书籍、材料、还有一些制作机械小工具。
时均白跟着时寻,走过满地图纸,目光落在里屋的一面墙上。
这面墙上紧密排列着许多图纸,这些图纸上面画的都是机械部件。
时均白踱步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时寻没有阻拦,而是让身边伺候的人去备茶。
时均白摸着墙,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时寻不管他,弯腰捡拾地上画废的图纸。
时均白摸着墙壁,看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明白时寻成日里在研究什么东西了。
他缓缓后退,看着这满墙图纸慢慢缩小,最后在他眼前呈现出一只鸟的形态,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在设计……风隼?”
时寻不言。
时均白回头看向时寻,又问了一遍:“你想要造能载人、借助风力、在天上飞的巨型风隼?!!”
时寻轻咳了一声,微微侧目:“想,跟实现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是我才疏学浅……”
时均白看时寻脸色不好,知道自己唐突了,压了些声音:“我还没问,你的病如何了?”
时寻垂眸,轻笑:“老毛病了,靠着药吊着,一时半会死不了。”
小厮端了两盏茶进来,时寻请时均白去暖阁里坐。
时均白眼睛一直盯着那满墙的图纸,缓缓坐下,端着茶,若有所思。
“听说你病了,下不了床。”时寻道,“还以为你一直没好。”
时均白收回目光看向时寻:“养了一段时间,好多了。”
时寻点头。
自从祖父帮他发了丧,他就一直在后院里独自生活。除了勘探地下神道,就没见过外人。
今天时均白忽然来找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时寻想找点话题跟时均白聊,想到了上次那个跟时均白一起来的小姑娘。
“上次那个姑娘……”
时寻刚问出口,时均白就呛了一下,放下茶盏,神色黯然。
看时均白这样,时寻也不敢再问。
时均白现在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他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姑娘,再这么想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不管不顾地一路追到西境。
时均白干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反问时寻:“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姑娘?”
“噗——”
时寻刚喝的一口茶让时均白这么一问也喷了出来。
他囧然拿衣袖捂着嘴,错愕地看向时均白。
时均白望着他,眼看他耳根染了一片红。
“有……啊?”时均白很诧异地问。
时寻垂眸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