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122)
“或许吧。”苏禄望了望天,道:“快下大雪了,按舆图记载,前面就是第五驿了,去那避避风雪,驾!”二人双腿一夹,打着马朝戈壁滩上唯一的驿站奔去。
第五驿由夯土筑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由于大漠环境恶劣,时常起沙暴、雪暴,因此当地多采用掏地法,将房子一半往下挖筑,这样不仅防风还保暖。
大漠中的第五驿就像是一座从地里长出来的的奇怪土堡,路过的人稍不留意就忽略了它的存在。
苏禄二人迎着渐渐变大的风雪,站在驿站门口几近冻成雪人,驿卒才踩着懒懒的步子走出来。
“对不住,找录事本找了一会儿。。。姓名,打哪来?” 驿卒垂着眼皮,懒懒问道。
“你!通行文牒上不是写了吗?!”乌图欲争执,被苏禄一把拉住了胳膊。
“苏禄,乌图,我们来自弓月城,奉小可汗命送贡马去凉州。”
听到二人来自突骑施弓月城,驿卒意味深长地抬眼看了看二人,眼里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他随即写道:“突骑施使者二人送马至凉州,下食两份,嗯。。。马料干草两捆,豆饼十斤;驿舍嘛进去左拐后面第三间房就是。另外,你们的马太多放不下,一半栓马厩外吧。”
“等等。。。”苏禄面带难色施了一礼,道,“我们二人带五十匹马走了几百里大沙海,人马乏困,长官能否多给我们一些吃食?十斤豆饼马儿也喂不饱。”
谁知驿卒翻了个白眼,道:“又不是我让你们走大沙海的,两个送马的小马夫,要求还这么多,爱吃不吃,驿站就这些吃食。”
见二人立在原地不动,驿卒又不耐烦道:“还住不住驿站,不住就赶紧走!”
乌图几欲拔刀,均被苏禄悄悄摁下。他微微陪笑道:“住,我们住,有劳长官。”
将五十匹上好的突骑施马栓好后,乌图拍了拍马屁股道:“这么好的马儿得不到善待,唐人真是有眼无珠!要不是风雪太大,我们就往前再赶六十里路到下一个驿站去。”
苏禄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道:“哪里都一样。”
“苏禄,刚刚你干嘛拦着我,这些狗奴仗势欺人,但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乌图从角落搬来几捆闲置木材搭成架子,又拉来角落的草毯覆在木架上,做了个简易草棚。
苏禄上前搭手,边布置边道:“往西二里就是烽燧戍营,你我大小也是个马使,不要挑起无畏的争端。”
乌图咽下怒气,手里的木头架子锤得咚咚响。
三五两下将在外的贡马安顿好,乌图拍拍身上的雪泥道:“弄好了,赶紧进屋吃点饼吧,这天实在冷。”
“嗯,走吧。”
从马厩进入后门,没走几步便是驿卒为他们安排的驿舍。
沿着几级夯土台阶而入,便是一座半埋在地里的一丈见方的土房子。房里陈设十分简陋,除了一方案几一盏油灯,就是一个夯土垒砌的大通铺。此时案几上灯火微弱,一个褐色的陶碗里摆了两张冰冷的麻饼。
乌图拾起一张麻饼,骂道:“路经伊州时也不是这样的待遇!这瓜州地界就这么坑人的?!热水也不给一壶。”
“算了,累了,早点休息吧。”苏禄抖了抖浑身的雪渣,胡乱嚼了一张麻饼便和衣而睡。
等到下半夜时,苏禄突然被乌图叫醒了。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见乌图正在穿鞋。
“干什么?。。。”苏禄哑着声音道。
“我实在饿得慌,咱们去灶屋看看有什么吃食没有。”乌图捂着肚子道。
“这。。。”
“这什么这,这凉州没到,先把自己饿死了,这算哪门子马使啊,史上最惨使者就是我们了。我刚看了,人都睡着了,我们小声点去,偷他几个饼又怎么了。”
苏禄其实腹中饥饿难忍,他刚刚是强迫自己早点睡着好忘记饥饿,被乌图这么一劝,遂决定跟着去灶屋看看。
二人蹑手蹑脚到了灶屋,发现里面一片冷凉,只在木柜中有一小篮子柿子。二人没办法,将就吃了几个柿子,然后发现灶屋角落的罐子里尚有一些豆饼。
“马儿也没吃饱,我们拿点豆饼过去。”
见苏禄犹豫,乌图又道:“苏禄马使,马要是饿死了,我俩不光赔不起,还可能引起大唐朝廷对突骑施的不满,到时候小事化大。。。”
“行了,走吧。”苏禄皱了皱眉。
屋外风雪呼呼刮着,冻得二人直骂娘。乌图怀抱豆饼疾步往马厩外去,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一跤,豆饼四散滚了一地。
“干他娘的!什么路这么多石子!”乌图一脚把石子踢到风雪中,骂骂咧咧捡起了豆饼。其中几个豆饼滚到了旁边的柴房,乌图勾着身体捡了一路,遂来到干柴堆里扒拉起来。
刚扒拉几下,乌图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好像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乌图进一步摸索。
这一摸,竟然摸出了一只人手!
“老天爷!”乌图一个哆嗦缩回手,连滚带爬爬回了苏禄身边,“苏、苏禄!”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别把人惊醒了。”苏禄道。
“死、死人了!”乌图强忍住不适低声嚎叫。
“什么!”这回轮到苏禄惊呼。
“死、死人,我摸到死人了!晦气!”乌图此刻恨不得把手剁下来。
“在哪?”
“干柴堆里。。。”
“去看看。”
虽然害怕,但好奇心超越了恐惧,二人最终还是悄悄摸到了干柴堆处,三五两下扒开了几捆干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