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172)
隔日清晨,因九洲池旁唯一一株红梅树才刚开花几天就被人薅得光秃秃,司农少卿气得大骂了好一阵子,然后在皇城各衙署贴了十几张告示,发誓要将采花大盗捉拿归案,惹来不少同僚的嘲笑。
香麟殿内,那个叫冬梅的宫女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她被特许回乡,有人说她半夜被人扔进了九洲池,不管怎样,大家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份内事,没人多嘴讨论一个字。
李隆基又在翠湖等了一天,夕阳西下,那个少年再也没出现。
随后的几天里,元白还是没有出现。翠湖依然冷冷清清,除了几只白鹭光顾湖面,就再没其他活物。
一个月后,李隆基从春杏的口中得知一个天大的传闻:洛阳西郊的梅宅起了一场大火,引起不少附近百姓的围观。百姓们把此事上报到了洛阳令那,谁知官府置之不理,任由大火把方圆几里的草木烧了个精光。据说梅宅里住的是苏镬大将军的后人,前些日子入宫见过圣人的。本以为苏家从此得到圣人的垂青,没想到却是惹了滔天大祸。
李隆基听完这个消息,把抄到一半的竹笛谱子丢到木匣里锁了起来。他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把早已发霉腐烂的梅花连同一只看起来崭新的纸鸢埋在了翠湖边上的草地里,随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北辰山(一)
夜月孤高。
阿史那阙在奔逃途中由于伤势未得到及时治疗在马背上晕了过去。
特勤和大军师同时重伤晕厥,乌金没办法,只能下令让二十个亲卫勇士带他们抄羊道出北辰山,自己则带着两百余兵士断后。
豆卢军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炷香的时间便追至一里外。
乌金下令兵士下马列阵,以盾做甲以刀为刺,守住隘口助特勤脱身。
豆卢军以别将曹光毅为首,在突厥军队一里外的沙石滩上亦勒停下马。
没有炫技的军阵,没有深思熟虑的计谋,大唐天军就这样直接的持刀、矛,以铁甲身躯直冲敌人阵队!
十年前的豆卢军融合了吐谷浑降军,他们有大唐军士的坚韧和智慧,也有高原军队的勇猛刚毅。十年后的豆卢军当然也是。
他们如滔天的黑色巨浪,奔涌直冲突厥人的军阵。阿史那阙的军队毕竟是草原军队,马上作战勇猛,列阵却缺乏经验。在豆卢军一泼又一泼的压迫冲击之后,队伍逐渐力竭,边缘被攻出一条豁口来。
曹光毅当然不给他们重组的机会,他于马上持槊大喝:“巽位!冲击!”
黑色巨浪迅速集合变幻成一把利剑,直冲突厥军阵豁口。
突厥军阵很快被冲散,双方军阵变成了近身搏斗,砍杀声冲破天际,惊得附近的狼群四散奔逃。
两军交战地两里外的石滩上,柔远守捉城副使龙宝山带领军队勒马暂停在那里。
“将军。。。”苏禄在马上焦急的看向对方,马蹄在石子滩上不停摩挲。
回以苏禄的,是一个震慑的凶狠的眼神。
半晌,前方传来汉语高呼:冲啊!刀兵声渐若,马蹄声渐起。
“差不多了,走!”龙宝山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随即带领守捉军向前方奔去。苏禄和乌图紧随其后。
乌金的军队被逼到了北辰山北面的大冲沟附近。这里是一处高约三丈宽一丈的断崖,四周是黄白相间的石壁和积雪,底下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和动物骨头。
退无可退,突厥兵士全员下马准备最后一搏。
谁知豆卢军立于马上并不着急进攻,半炷香时间后,一骑白袍疾驰而来。
元白红着眼环视一周,冷冷发问:“阿史那阙在哪?”
乌金眯缝着眼打量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郎君,眼里充满了不屑:“呵,唐人将领都死绝了么,派出一个白面小子迎战。”
“某再问一遍,阿、史、那、阙何在?”元白抬首一字一字道。
“呸!”乌金啐了一口。
白衣郎君面若寒霜,他沉默半晌,道:“全部坑杀。”
众将士面面相觑。
曹光毅顿了顿,犹豫道:“要不要捉回去再从长计议?”
元白侧身看向曹光毅,眸子里是不容回绝的霸道和嗜血杀意。
曹光毅惊了一惊。
元白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印举在空中,大声喝道:“豆卢军使印在此,所有人听令,全部坑杀!”
军队全员大惊,随即整齐划一高声呼喊:“得令!冲杀!”
呼喊声震耳欲聋,敌人被冲击至悬崖边上相继坠落。
元白踏着尸山血海走到奄奄一息的乌金身旁,一把将旁边的玄鹰旗帜扯下覆上其脸面。
“用玄鹰旗,你们也配?!”
乌金被一脚踢下了山崖,溅起阵阵尘土。
宁玉立在一旁,高声发令:“全军!转身!”
上百骑玄甲兵士上马调转缰绳立于悬崖边。
“踏!”
乌泱泱一阵地动山摇的嘶鸣,马儿们撅起后蹄不间断的往地面踩踏!
轰隆隆!悬崖边的大石块齐齐往下坠,溅起风暴般的尘土,将大冲沟的所有尸体和灵魂深深埋葬!
飞雪与尘土间,往事历历在目。
元白下了马,将马上的酒壶取下。
“显庆二年大唐安西军北道先遣军,校尉苏青烈、队正王五山、李先明、卫士张青山、赵二郎、赵三郎、门连、马家贵、马家财、何孝川、曹明。。。合计二百八十一人,安息。” 元白将酒水缓缓洒在沙石滩上,水声滴滴答答清脆无比。
宁玉亦下了马,袍子一掀,单膝跪地:“大唐天军英烈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