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18)
“抱歉,这不是着急过来救阿郎么。”来人正是消失了一晚的余阳,十个近卫,还有慕容毅和一班州府衙役。
“你可以来得再晚一些。”裴霖气鼓鼓道:“看我不回去姚长史那里参你一本,戕害皇、戕害小主人,调你去邙山守灵!”
“哟,小阿裴也学会告状啦!”余阳作势往裴霖脑袋敲去,被后者逃开了:“行啊,个儿长高了,身手也敏捷了不少。”
慕容毅蹲在一旁,将凶手面罩一一摘下,待到翻看弩手时,眉头皱了起来。
“这。。。居然是个女子。”慕容毅皱着眉头道。
“啊?”裴霖和余阳亦惊奇,双双跑过去围观。
李隆基走过来俯身查看,只见这女子眉骨突出眼窝内陷,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发色呈淡淡的褐色,胸口已经被裴霖的短刀击穿。她的双眼空洞睁着,满脸带着不可思议的狰狞。
慕容毅小心拾起地上的弩,仔细翻了个遍也未找到一个字,一方官印。弦是新上的,弩臂表面磨损也少,看起来像是新造不久。
“少卿,这臂张弩打造手艺不错,不过弩臂上没有官印,望山校准也不太对,往右偏了一分,是仿官制。”
慕容毅又仔细翻看了其他尸体,均为普通中原人或胡人面孔,无甚特别。只不过其中几具尸体看起来肌肉特别粗壮,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
等等,肌肉精健,小腿肌肉精健?
慕容毅一怔,赶紧将其中一具尸体衣袍散开:大臂肌肉紧致,手掌老茧密布,右手虎口处呈扇形陈年茧。
“这是?”慕容毅满脸惊讶。
“如何?”李隆基问。
“少卿,这群赏金猎人恐怕来头不小,像、像是兵。”欧阳顿了顿,犹豫道:“至少曾经是兵。”
他说的委婉,曾经的兵。
逃逸兵。
“怎么看出来的?”
“回少卿,这几个人虎口的扇形茧,来自于北庭边军专属配刀,刀柄装饰呈贝扇形,在西域众军府中比较特别,一眼就能识别。”
“怪不得这么拼命,这群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裴霖惊叹。
“北庭边军?”李隆基也不禁疑惑,“北庭都护府刚成立两年,副都护李明成,前御史大夫,听闻此人赴任北庭后一直庸碌,无功无过,但也不至于懒政到纵容逃兵。何况边境已十二年未正式用兵,何至于逃逸?”
“阿郎。”余阳问道,“是否要派人去庭州查证下?”
慕容毅在旁欲言又止。
裴霖迅速把余阳拉到一边,小声道:“相王。。。咱们府君就是北庭都护府大都护,虽说是遥领,也是实打实的北庭最高长官。咱们去查北庭边军,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不要命啦。”
“嘶~”余阳吓得一个激灵,“是我脑子少根筋了,对不住。”
“庭州太远,我们的身份不便插手军府事务。”李隆基走到女尸旁边,把她的袖子往上拢:手腕上方出现一团淡淡的红色印记,卷曲花瓣,是一朵彼岸花。他没记错的话,此女名妙仪,一个时辰前刚见过。
妙娘子身边的那个胡姬。
巧了不是。
“此女是蓬莱阁的人。”李隆基道。
“啊?!”众人震惊。
“慕容,带人去围了蓬莱阁,现在。”李隆基吩咐。
“是!”慕容领命后,又犹豫道,“现在?现在那边还有大半的宾客没走,都是沙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隆基站起身来,肃色道:“不用顾忌,有我在。”
慕容毅欣喜,信心大增拱手道:“听令。”
待慕容毅一行离去,李隆基看向余阳,问道:“今夜有什么收获?”
余阳摇摇头。
今夜城中大半人被蓬莱阁一年一度的玲珑宴吸引去,夜巡管控松懈,余阳和慕容毅在各个街巷口蹲守了一个时辰,除去抓了三个偷盗,连康大郎半个影子也没见到。
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李隆基酒意上头,心情越来越烦躁。
“你们几个,跟去蓬莱阁围守,任何人敢反抗,以司刑寺名义就地正法。”
“是!”
李隆基揉了揉眉心,径直躲进马车。
今夜不顺,头有些痛,他决定先回去睡上一觉。
明月中悬,人间正明。
元白脱屐坐在廊庑下,饮了一壶落霞酿。入口甘醇,还是偏甜了点,不如烧酒来得炙热。
今夜醉不了,太清醒的感觉总是让人讨厌。
他倾身靠在廊柱上,手指敲打木板,嗒嗒嗒。。。是一段没人听过的小调。院子被月光照的亮堂,石头下隐藏的昆虫哧哧叫个不停,似是在与他的节奏合着拍子。
城西南的舞乐欢歌声闹了两个时辰,现下总算是清净了。
哑叔出到院子来,默默将元白身旁的凉食撤走。这小子畏寒,入秋后这些寒食应少吃。
“哑叔,今日是你安排老秦把他们引到蓬莱阁的?”
哑叔摇头。
“不是你?难道是程叔?”元白疑惑道,“这事倒有些蹊跷。”
元白目光移到门口,那里乌漆嘛黑一片寂静。
“一整日了,怎么还没有康大消息,莫非此人能上天入地不成。唔。。。有点意思。”元白又坐正了身体,随手去拿小食,谁知扑了个空。
“啧。叔,手够快啊,光喝酒太无聊了。”
哑叔摆摆手,向元白投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元白只能空叹气,伸伸懒腰,随后拢了拢领口,念叨道:“这天也凉得太快了,再不来我就去睡觉了。。。”
话音刚落,庭中杏树枝叶悉索作响,两只山雀惊飞,一只灰色鹞子盘旋而下,径直落入草堆里,惊得昆虫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