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51)
他在惧怕着什么,甚至隐隐中带有期待。
“润泽经过此番历练,性子也沉稳了些,今后倒适合与你父亲一同做事。”
叶亭贞将他打量一番,轻轻笑了声。
陈辞周,表字润泽。
“臣不敢。”
他态度恭谨,进退有度,叶亭贞很是欣慰,继而两人又说了些关于蜀中的风土人情,景安在一旁静默喝茶,一时也插不上话。
末了,叶亭贞追忆往昔,似乎是想起当年他领旨入蜀修筑堤坝,眼底不知不觉卷起一抹红。
“罢了,时辰不早,本王也乏了。”
景安与陈辞周一同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叶亭贞摆摆手,刚从席间站起身,脚下一踉跄,险些跌倒。
随身服侍的侍女脸色一变,忙上前要搀扶着,叶亭贞勉强撑着案几站起身子,谢绝了旁人。
他缓缓站直身子,肉眼不可见的摇晃了下,心下微凛,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本王就不送了,二位慢走。”
景安只看了一瞬便明白了,掩饰好情绪后就告辞而去。
陈辞周也没多说,跟在了景安身后。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府门外一个往西一个往东分别时,陈辞周拱拱手道:
“景大人如今前途无量啊!”
景安不明所以,这还是二人自蜀中离别时正儿八经的第一次会面,咂摸出一丝酸意,他淡淡一哂。
“小陈大人说笑,景安只是运气好些而已。”
陈辞周笑着,可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祝君行万里,前途无量。”
景安只消看一眼便觉此人城府太深,在官场浸/淫多年,无论哪种举止都透着明晃晃的算计意味。
相位空悬,要谁不过是叶亭贞的一句话而已,今日看叶亭贞对陈辞周的态度,怕是心里有了候选的人选。
他拱拱手道,“愿君有如乘风,鹏程万里。”
*
随着最后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燃起时,鼎云居重新开业了,“连云坊”三个字的牌匾在日光底下熠熠生辉,字迹遒劲,颇带风骨。
景安动作快,只向那边打了个招呼,郑家那边无暇顾及名下的商铺,这才让他以极低廉的银钱买了下来。
沈荠很快便收拾起来,从图纸再到修缮,全程亲力亲为,一个属于自己的铺子很快便开张了。
沈荠看着牌匾上的字,打趣道,“今后你若是流芳千古,一个字怕是价值千金呢。”
景安抬头看着那恢宏的建筑,脸上只浮了层浅笑,不知在想些什么。沈荠的声音传过来时,他垂眸又看向她。
今日的她只着了一件鹅黄对襟广袖裙,头发只随意挽了个髻,斜插着一枚玉簪。金乌碎金,撒在她的半边侧颜,漆黑羽睫在瓷白小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他的笑中不知不觉夹杂着一抹连自己都难以说清的宠溺。
沈荠嫌他话少,太过冷清,嗔怒着锤了下他的手臂。
景安故作吃痛,皱起眉头捂住她方才打到的地方。
“哎呦。”
“没事吧?我看看。”
沈荠误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伤到了他,连忙扯起他两只袖管子左右看了看。
暼到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沈荠便知道她被骗了,直接将手蹭到臂膀处给他呵痒。
“还敢不敢惹我?”
“掌柜的,小的……小的错了。”
景安受不住痒,沈荠见他求饶心里竟然畅快起来,待缓过思绪才发觉——
她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
忙放开他的手,脸色微红往院子里走了。
*
距离郑家落幕已过三天,这三天过的实在是惊心动魄。
郑宣致被迫辞官一夜白头,而郑夫人因独子暴毙哀恸不已,以致卧床不起。因郑辽平是犯错之人,不能风光大葬,郑宣致只能将其棺木送去乡下。
临行前,郑夫人悲痛欲绝,恨不得哭死过去,紧紧抓住棺木,指甲缝里渗出血来也不肯罢休。
“我的儿!真是报应不爽啊,如今你也因火而亡!”
郑宣致一听这话,拖着病体也要狠狠掌掴她一巴掌。
“毒妇,你活够了是不是?”
这是夫妻几十载,他头一回动手打她。
布满老茧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郑夫人红着一双眼,唇角犹自沁出一丝血迹,死死盯着郑宣致,在漆黑棺木前忆起前尘往事。
她先是大笑了一阵,待笑够了,才不甘愿启唇。
“对,我就是不想活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还被活活逼死了,你懦弱一生,如今求来了什么?”
郑宣致念及她思子心切,加之心里愧疚,本想原谅了她的口无遮拦。没想到下一秒她竟一脸决绝的攥着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匕首,横在心口处。
“夫人,切莫做傻事!”
郑宣致惊慌失措,颤抖着一双手想要把匕首夺过来,但郑夫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最后再看了他一眼。
寒光划过,有血溅在郑宣致惊慌失措的脸上。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抬手摸了一把。
刺目的红,犹带着温热。
“来人……来人!”
先前他把灵堂所有下人遣退,此时没有一个人回应。
此时卷来狂风,纸钱满地,犹在打转。
不知伤心断肠何处。
*
郑家的事渐渐湮灭在汴京贵人们茶余饭间的谈资里。
一朝兴起,一朝灭亡。
本就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可苏直近日来惶恐不安,郑家的下场之所以如此凄惨,少不了他也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万一冤魂索命,从此缠上他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