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66)
“大人,过了这道门,我们就彻底离京了。”
他看着城墙上“汴京”二字,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谢君堂便是自刎在这里。
有风吹动他的衣袍,夕阳快要从青山处隐没。
景安算了算时辰,他们还需三日马不停蹄才能到达边境。
“咱们继续赶路罢。”
喝罢水,他吩咐众人跟上。
随从都很是喜欢这位新来的大人。他虽是叶亭贞派来的,但性子并不骄矜,也不会摆架子。相反,向来都是低声细语,更没见过与谁红过脸。
马还在往前走着。
景安一人行在最前头。
他听着身后两名随从窃窃私语的声音。
“哎,你媳妇给你的红绳你系哪里了?”
“这种东西都是贴身藏,还能叫你看见了?”
大启有习俗,凡出征的男子临行前都会由家中女眷亲手系上红绳,以求平安归来之意。
景安闻言,面上平静。
被宽袖掩住的手腕却一阵灼热。
那系上的正是一根红绳。
姻缘错(十四)
沈荠不愿灵感一瞬而逝,熬了个通宵将相中的布剪裁赶制,设计花样,直至烛台上燃尽一层灰烬。
她望着案几上那块料子,一股子困意涌起,又捏了捏眉心。
正好窗外晨曦渐起,有光浮过,那通体洁白的料子便浮现出暗隐的银色,比起先前的月浮锦还精妙。
她一手挽袖,一手轻轻抚着光滑的料子,感受那细腻的质地。
心里不觉想起,今日是景安离京第三日。
此时天光乍泄,离三日之期只剩两日。
怕是想不得其它。
若景安真的能在边境筹措势力,而叶亭贞身子不济。
怕有些事情是要更近一步了。
沈荠给此料取名为“相思”,她找来街头乞儿,给了些银两在各处茶楼宣传。
她深知若是按数量想必赢不了锦绣记,倒不如多花费时间研制精品,以一敌十,引发更多人追捧,从来抬高价格。
果不其然,此名头一出,众人皆想一睹“相思”风貌,最后被宋家小姐一掷千金,得以买下。
锦绣记连夜研制样式随后让名下分铺赶制售卖,却因中规中矩价格也还公道。
三日之期一到,谁输谁赢一眼便知。
“沈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谢某输的心服口服。”
谢临棠连同宫里宣旨的公公来到连云坊。
他笑语盈盈,笑得清风朗月,一点也不像输了的模样。
沈荠双手接旨后起身,先是递出一锭金偷摸塞到那公公手里,“多谢公公关照。”
“还不是姑娘手艺好,待到了主子面前若是得力,少不得你的好处。”
言罢,掂了掂金子的分量又塞在袖口中,“姑娘记得今日酉时进宫,自然有人接应姑娘。”
沈荠连连称是,目送着他离开。
待人走后,她又将一锭金递与谢临棠,惹得他一脸错愕,不禁疑惑看向她。
“沈荠自是知晓谢公子家大业大,再是十锭金也瞧不上眼,但这是谢礼,公子一定要收。”
谢临棠有些疑虑,看着她手中放着的金子睫羽微颤,玉色的脸惹上些许动容。
他不曾帮过她,又从何要收礼?
“以往沈荠不懂事,锋芒太甚,也许不知不觉中惹得公子不快,还请公子多多包含。当日慈来洲沈荠泼的一杯水实在太过鲁莽,还好公子不曾怪罪,此锭金就当聊表我的愧疚之意,还请公子收下。”
此时黑炭在火盆中“哔剥”一声轻响,日光斑驳洒在墙上,但空气中犹带着刺骨的冷意。
他的心忍不住瑟缩一下,看着沈荠微抿唇角,可笑意始终达不到她的眼中。
谢临棠终是轻声叹气,伸出手接过那锭金,不由得握紧了它。
“沈掌柜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想来这金子还有旁的用处。姑娘不妨一并说了罢?”
他觉得今日沈荠与往日大不相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在沈荠进宫这段时日,还请公子多多照拂连云坊,尤其是张婶沈荠放心不下。”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想将这一草一木都记下。
她的要求对谢临棠来说本就是一句话之事,对他来说不足挂齿,只是她如此郑重其事托付于他,倒叫人不知所措。
“好,我定当竭力。”
听到他这句承诺,沈荠心中犹巨石落地。
对他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大礼。
“沈荠在此谢过东家。”
谢临棠摆摆手,心中怪异更甚,但他隐而未发,只是道了句“不妨事。”
待他回到府上,心里才觉得不对劲从何而来。
沈荠这番说辞,像是……告别。
姻缘错(十五)
待到夜里酉时,宫里轿辇准时来了连云坊接沈荠。
冬夜里人声俱静,宫道两旁点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只能听到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动的声音。
沈荠想撩开一侧车帘透透气,却被坐在对面前来接引的嬷嬷轻声制止。
“天子威重,若无特许,不可多听多看。”
她收回手去,眼角余光看着那块被风吹动的帘子,显得略微拘谨。
那嬷嬷轻抬眼皮将她瞟了一眼,因为光线昏暗并不能一眼看清她的五官,只见她一身浅碧色夹绒棉裙,怀中抱着个翠色浮锦的包袱皮,里面鼓鼓囊囊的,想必是带来的针织工具。
只是她明明嘱咐沈荠宫里司衣局一应俱全,不必将宫外的东西带来,只是她依旧带了个包袱进来。
看沈荠垂着眸子,两只手紧握着,尤其是在她说过宫里的规矩后立马如一头受惊小鹿后神色愈发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