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76)
沈荠没有挣扎,她知道有些事情总要留个交代。
她并非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让自己深陷囹圄,那一刻是真真切切想杀了叶亭贞,也许是他命里并不该今日绝,匕首竟然没有将他一刀穿心。
满眼望去,四四方方的一间密室。
昏暗的光线,随意堆砌的稻草,与用血浸染的木架子。
她忽然轻笑了声。
“笑什么?”
随着耳朵里传来门上铁链子哗啦啦的声响,沈荠抬起眼,只见刑部的人与叶亭贞逆光站在她的跟前。
叶亭贞与几人低声嘱咐了什么,刑部侍郎连连称是将人都带了出去。
此时这间狭小的密室只剩下她与叶亭贞两人。
他看着眼前情形,时有时无的血腥气往他鼻子里钻,颇有些嫌恶的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本王已派人查明你的身份,十三岁时从火场逃出,投奔至何氏家中,被何氏收留成为养女,并习得织造技艺,经营一处商铺,专门卖与京中贵妇。在民间你的名声并不算得上好听,只不过一个认银子不认人的贪财之人,但这不过是你的外表,苦心蛰伏多年,只为一朝报仇雪恨,此等毅力就连本王也自愧不如。不愧是沈严之女。”
昨日若不是他贴身穿了一件金丝软甲,那匕首只划破了衣裳,不然以她的力道真的就能将他一刀毙命。
叶亭贞连夜里便派人去查明沈荠身份,对她从沈家逃脱至现在的生平事迹了如指掌。
其实他从一开始便对沈荠生疑,只不过见她孤身一人起不了大风浪,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难怪上回他在王府中见到装扮成苏直侍女的她便觉得眼熟,当时只顾着隐藏苏芷云的事情将这茬忘了,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委在。
“你既然已经知晓,又何必来跟我说这些。”
沈荠面色平静的盯着他瞧,若是眼神能化成刀子,想来叶亭贞早在她面前死了上百回。
“我的父亲乃忠贞之士,一生清廉,绝不是你口中的乱臣贼子,不要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只要我还活着,有朝一日世人总能看清你伪善的面目。”
“是么?”
叶亭贞放下帕子,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王当初是在诬告?”
沈荠无所畏惧,此时正死死盯着他。
她看着叶亭贞,此时眼尾已经泛红。
“当年的证人都被你想方设法杀死了,自然没什么人证。上次的那场火也是你放的罢?”
上次,自然指的是承明殿中的那场火。
叶亭贞眼神微微闪烁,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
“景安是谁?”
自从这个叫景安的进入他的视线,他的脑海中一直都有一个模糊的猜想。
只是当时觉得过于荒谬,立马否决了。
但如今看来,怕是否决的为时过早。
连在市井中谋生的染坊掌柜都是漏网的罪臣之女。
那景安又为何不能有另外一个不能被外人道的身份?
他心头渐渐起了一层阴霾,像是波涛拍案那般浮起一层泡沫,随后浪花越来越大,浮沫也越涌越多。
“他是谁……王爷真的想知道么?”
一道弧线闪过,沈荠忽然闷哼一声。
火辣辣的疼蔓延全身,是一种带着酸,又带着辣的滋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根以铁为骨外披银丝的鞭子从她视线中一闪而过,牢牢握在叶亭贞的手中。
这种鞭子,外表纤细,但用它的人若使了十乘成十的力气,能将一块完好的砖石劈裂。
“若是不说,这牢狱中可有上百种刑罚,不知你能撑的过多少种?”
沈荠疼的沁出冷汗,单薄的囚服很快黏在身体上,显得愈发瘦弱。
她轻笑一声。
“景安本与我并不相干,左不过是我贪财好色将其留在身边罢了,利用其为我卖命,好将你们一个个刽子手全部绳之以法。”
“利用?”
叶亭贞戏谑道,“当日他能为了你拒绝了娶叶亭菡,你仅仅是利用?”
“是啊,你不是也能利用苏芷云牵制住苏直,我区区利用一个景安,应该不算什么罢?”
“沈荠,你放肆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不太在意旁人如何评说,毕竟这里将是沈荠的坟墓。
夜将明(七)
“毕竟我都要死了,不是么?那王爷不妨让我猜猜当年你们为何要置我父亲死罪?”
“好,本王允了。”
叶亭贞将手背在身后,看她的表情如看小猫小狗一般。
一只被暴雨淋湿的鸟儿,无论如何也是飞不起来的。
沈荠面色苍白却依然强撑着笑意,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打湿,一阵阵的疼痛还在往身体里钻。
“五年前,不,应该是六年前,父亲身为太师,有教导太子之责,因而少不得常住皇宫。你与那时的苏贵妃情意缱绻,即使一个权臣,一个宠妃,你们也依然保持着联系。那时你军功赫赫,击退外敌,先帝很是倚重。而苏贵妃诞下二皇子不久,在恭谨守礼的皇后面前很是得先帝宠爱,一时间你们二人风头无两,毕竟没有能联想到你们二人的关系。本以为你们会如此秘密的携手一生,只可惜此事正巧被父亲撞见。”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因为不想在叶亭贞面前露怯,沈荠艰难的吞咽了下。
怪不得那个炎热的六月沈严自从皇宫回府,神色晦暗,她彼时天真,不懂这种神情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一队御林军奉旨而来,从沈严书房中搜到通敌叛国的信件,信中所写皆是与北戎多年来往,竟然长达十几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