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夏天(52)
一个人说不了话,另一个人不愿开口,还要像是熟悉的朋友一样并肩走在一起,于钟听而言,实在是一种折磨。
她还不能自己戴耳机听英语。
万一没听到相燃的话,就显得有些没礼貌。
为此,钟听前思后想半天,终于摸出了手机。
她打字问:【上次那些人,后来还有来找你们麻烦吗?】
相燃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轻轻一瞥,脚步未停,冷淡地答道:“没有。”
顿了顿,他又反问:“你呢?”
钟听轻笑,摇摇头。
相燃“哦”了一声,再次陷入沉默。
他180的个子,稍稍偏头,目光就恰好落到钟听头上。
视线若是再往下一点,也基本能看清她的手机屏幕,看到她按着九键拼音删删改改,看到她的欲言又止。
两人之间的距离,卡在刚刚好的“刚好”上,再近一点点就是越界。
因而,便难以再靠近半分。
倏忽间,相燃想到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天井房不隔音,他一贯又睡得晚,听到外头的巷子里传来跑动的声音,怕又有人深夜前来寻衅,就独自摸黑到厨房去,打开了那扇对着弄堂的小窗。
没想到,小跑过去的脚步声,居然来自钟听。
相燃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
当时,相燃本想跟上去看看,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可笑,便没有动。
人家明明都早就明确表达过,不要他管她的事。
他给她带来了困扰。
这是钟听的原话。
除了外婆,在这个世界上,相燃没有对任何人生出过善意。
因为有一对把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的父母,他好像天生不具备共情能力,永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用冷漠的态度对待着所有一切。
第一次想要照顾别人,却被人用这种方式拒绝。
对方甚至是曾经义无反顾对他伸出过援手的女孩。
想来实在太伤自尊。
他心气不顺,想要狠狠关上厨房那扇破窗户。
只是,尚未抬起手,又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做罢。
站在原地停顿许久,相燃回房间拿了本书,打着光线微弱的手电筒,确定不会吵醒外婆后,兀自坐到了厨房里。
深更半夜,四下无人。
天地之间皆是寂静无声,仿佛几乎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一本书翻完一大半,总算,相燃看到了姗姗而来的钟听。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后面还跟着那个叫沈珈述的男生。
此刻,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比之前钟听坐在沈珈述后座上时,要稍远一些。
但比他近很多。
近得,仿佛看不到那道不存在的界线。
……
钟听向来敏锐,很快就注意到身边的相燃在走神,步子似乎都变得有些机械起来。
不经意间,她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自己不用再找话题了。
再有十来分钟,差不多就能到学校。
届时,两人应当可以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
七点整。
钟听踏进高二A班教室。
早自习7点20开始,她依旧是班上最早到的人。
只是,书包才刚放下,后门处传来脚步声。
她循声望去。
猝不及防,与沈珈述对上视线。
钟听眼睛一亮,无声地笑起来。朝他挥挥手,做了个嘴型:[早。]
沈珈述明显还没睡醒,一派懒懒散散的模样。
“豆芽菜,早啊。”
两人是周日凌晨才分别,到现在,刚刚二十四小时超过一点点,还没有产生什么陌生感。
甚至,在这一刻,因为班上没有其他人在、只有他们两个,令钟听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象。
——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
这种感觉,比上次沈珈述受伤、继而告诉她缘由后,来得更为强烈。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秘密。
距离也比那会儿更近了些。
在青春的默片中,他们好像变成了共犯。
……
沈珈述人高腿长,两三步,就走到了自己座位边。
他懒洋洋地睨了钟听一眼,停顿数秒,倏地,出声问道:“早上怎么过来的?”
钟听有些不解,想了想,做了一个简单好理解的手势。
食指和中指岔开,交错往前点,比拟出走路的样子。
沈珈述点头,自顾自地拉开凳子坐下。
而后,他反常地没有立刻趴下,而是蹙眉思忖了会儿,复又问钟听:“我刚看见你了。”
钟听:“……”
沈珈述:“和隔壁班那个脸很臭男生。你俩认识?”
他说的是相燃。
那应该是在校门外就遇到了。
钟听点了下头,又从包里拿出速写本,翻到新一页,找了支水笔出来写字。
【他也住在红墙弄堂。你们认识吗?】
沈珈述哼笑一声,“不认识。原来你们还是邻居啊。我倒是没在那片见过他。”
这话听着奇怪。
钟听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沈珈述还在继续:“……你俩应该挺熟的吧。也没见你们在学校里打过招呼。”
钟听写:【不算很熟。就是认识。他今天没骑车,所以顺路一起走过来了。】
沈珈述瞄了一眼,拧眉,“他平时骑车?”
钟听点头。
沈珈述:“你之后还是别骑车了。上次教你,看你也没什么天赋。而且弄堂附近没车道,万一受伤,影响考试。”
闻言,钟听愕然,一点一点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