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嗓音，穿梭过四年多的光阴重新来到她的耳边。

然而她身侧的人已不是他。

“晓晓，你和季总上次见是什么时候？”盛则明问。

“七年前。”苏晓撒了谎，他们在巴黎的那段日子就像梦幻泡影一般，不值一提。

盛则明点头：“那挺久的。”

季行川意味不明地附和：“确实挺久的。”

“那今天聚在这也是缘分，值得提一杯。”盛则明举起了红酒杯。

苏晓只能也拿起了酒杯，朝向季行川的方向，但他却没有动作。

这时蔡华琳从长桌另一侧走了过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盛总，这是在提什么呢？”她笑着问。

“庆祝晓晓回国。”盛则明答。

“那确实是要提一个。”

蔡华琳举起了酒杯，用眼神示意季行川一起，季行川便拿起了杯子。

玻璃杯相碰时发出“叮”的脆响，醇香的酒液入喉，带过些酸甜。

“苏小姐这次回国会呆多久？”蔡华琳问。

“不一定。”苏晓侧头看向盛则明，笑着问，“你想让我呆多久？”

盛则明接得也很顺：“自然是越久越好。”

蔡华琳调侃：“盛总和苏小姐感情真好。”

盛则明不置可否。

季行川和盛则明聊了些业务往来上的事，好像是盛则明在滇南的园区需要采购一批行星的设备，蔡华琳在一旁补充。

苏晓听得并不仔细，甚至有些游离。

服务员一一给他们上了菜品，其中有一道鱼子酱炙烤和牛，盛则明怕苏晓的手不方便，将盘里的切好以后，换给了她。

“谢谢。”她接过。

“我们聊业务听得无聊了吧？”盛则明问。

“没事。”苏晓不在意地说，“我认真干饭就行。”

盛则明：“是要多吃点，补补身体。”

“铛”，一声刀切到餐盘的声音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苏晓顺着声响向季行川看去，他面色如常地叉起一块牛肉，慢悠悠地放进嘴里。

“听说苏小姐正在办个人画展，我们有空一起去看看？”蔡华琳侧头对着季行川说。

“好。”季行川没有抬头，还在慢吞吞地切他的牛肉。

苏晓心下升起一股无名火，她强压下不适，微笑着对蔡华琳说：“蔡小姐有心了，有空来玩。”

“我吃完了，出去透透气。”苏晓凑近了盛则明说。

“好，去吧。”盛则明说。

她随后向蔡华琳点头示意，便离了席。

苏晓很佩服自己撑完了一整场的晚宴，江市春日的潮湿让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下了楼，走到院里一棵硕大的玉兰树下隐着，白色的玉兰花缀满枝头，暗香浮动，却解不了她心头的郁意。

她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这样意外的重逢让她无措，有让她忍不住揣度。

她想象过很多次和他重逢的场景，但真正遇上了，却是这样的……

平淡……

那双眼依旧是深邃，她却读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份平淡到了她心间掠t一遍，反而生出些不期的冷漠。

庭院愔愔，春风反倒有了些凉意。

很难说这四年对她和季行川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忽然就彻底消失在了彼此的生活里。

就像一本被撕掉了中间几页的小说，等再读的时候已续不上前面的情节，缺失的章节不禁引人遐想。

她不得不承认，她依旧会因为他的一个侧脸而心悸，即使这四年来她努力地成长，但在这一点上却毫无长进。

苏晓又开始有些对自己恼怒了，当初决然离开的是他，凭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就能让她这样心烦意乱，让她落荒而逃。

平淡而已，有何不可。

苏晓又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回去，这口气透得太久，反而显得不同寻常。

就在苏晓上了二楼，要走向宴会厅时，在楼梯口碰上了季行川，似乎是刚从洗手间出来。

苏晓的余光只匆匆掠过他，没有停下脚步，就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你的手怎么样了？”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晓停下了脚步，顿了片刻，还是回过头来说：“没什么事，谢谢关心。”

说完，就回头继续走。

身后的脚步声快了几步，苏晓只觉得右手手腕一紧，就被拽进了走廊旁的一间包厢里。

“咯噔”一声，房门被轻轻推上。

包厢里无人，只亮着一盏钴蓝色镶拼玳瑁壳的老式台灯。

“你干什么？”苏晓抬起头来，皱眉问。

“想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季行川淡淡说，视线落在她受伤的左手上。

“你又不是医生，有什么好看的。”苏晓不自觉地呛，她冷冷说，“我要回去了。”

苏晓旋开门把手，手腕却被季行川按住了。

“苏晓……”他顿了一下，随后陈述道，“晚宴结束了。”

苏晓把手从他手下抽开，“结束了正好，我赶着回家。”

季行川一把按住木门，低头看她：“我只想和你说两句话。”

这么近的距离，苏晓闻到了若隐若现的迷迭香和木苔气味，像是被深林包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抬眼直视他。

如果有，那也已经晚了。

季行川不说话，也不让。

只看着她。

晚风透过窗户开着的小缝溜了进来，将绣着孔雀尾羽的红底窗幔吹起，漫成一阵跌宕的浪花。

他什么也不说的，她的心却漏跳了一拍。

苏晓错开了视线，向左侧方退开一步，平静地说：“盛则明在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