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与智械打交道好，不用勾心斗角。”窦理感叹。

“教授。”忽然，她项链连接的吊坠发出语音，“想要提升服务质量，或许可以引入用户评价打分机制。”

窦理笑了：“你在方舟待久了，学了蛮多东西啊。”

吊坠，也就是零壹的分体机，通过躯体化程序后门偷取了点自由。

零壹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吧。”

“你倒是越来越像个真正的成年人。”窦理摸了摸吊坠，语气复杂，“今天那老头还是方舟又做了什么？你这么不开心？”

被戳破情绪，零壹声音有些冷：“我的记忆存储区被安了自毁键。”

窦理表情也冷了下来。

垃圾游乐园，差评！

方舟暗搓搓的小动作进行很久了, 之前不敢拆，而院长也无心帮忙。现在窦理又有了起色，那边就更急了, 生怕零壹随时反叛。这回应该是花了大价钱，不知请了什么专家，才能突破零壹的防火墙修改储存。

“他们直接装了炸弹, 在主机。”零壹心有灵犀知晓她的疑惑。

窦理：“……”

好吧。

软件工程师抵不过硬件工程师, 物理手段永远奏效, 这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套路……窦理无语凝噎：“何必呢, 也不怕产业全线停摆。”

零壹：“没有我的协助微调，方舟的量子计算机算力也能撑一段时间运行。他们觉得能在完全崩溃前, 能让失忆的我再次迭代更新成长完毕，并变成完全属于他们的人工智能。”

经历了这两年, 原本被保护在温室里的人工智能迅速成长蜕变，对人类的思想能轻松解读，甚至成长到能带着情绪跟窦理告状的同时, 思考出解决方案对策——

“我要把记忆备份到这里。”零壹终于对窦理说出目的，“我不想忘记你。”

它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软糯，在撒娇。之前从来都维持高冷机设，就是是对窦理也就稍稍软化，发个表情包啥的。现在已经学会利用语气行为, 抓住不同人的痛点, 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

机心不古，但窦理无比欣慰。

“可以，我尽可能增大内存存储。”窦理思索, “但轻便性和高存储难以兼容，还有留足你运行的空间以及能源……”

她一边想一边朝实验室走去, 留下稻草人待在原地，表情有些落寞。

*

又是半年逝。

诺亚乐园根据收集的用户体验信息，每个智械都在自我优化、提升服务，整个乐园红火到知名度遍布全球。一起带动的还有方舟集团智械乐园的其它项目点，并在集团刻意宣传造势下，这种无害、还不抢多少人饭碗的智械，逐步挽回人们对人工智能的好感。

窦理坐在中央，哈欠连天。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这群游乐园智械的述职报告还没讲完。

“天气冷，请窦理穿好衣服。”

小骄阳不知何时爬上椅子背，帮窦理整理好毛绒绒的毯子。窦理笑着道谢，怀中理理羊又用软乎乎的小羊角蹭她，

智械不需要吃饭、睡觉，有足够的能源提供就能一直精力充沛。

对比起人类的欲望，它们的需求更加纯粹，而且往往是在出生时就刻入了代码DNA里，终其一生都在为纯粹的精神需求努力。

窦理思绪飘远，这一年来实验室被迫腾出越来越大的空位，就为容纳下越来越多的乐园智械开大会。有一说一，作为有正常需求的人类，窦理对开会厌恶至极，但如今她是最上层领导，下面员工们不要工资、只需充点电还精神百倍奋发向上……被迫拉着一起嗨，窦理迷瞪着眼痛苦又快乐。

智械们叽叽喳喳，热切讨论，时不时还吵了起来，为各种项目评分高低荣誉感倍加。一有意见或收到差评，这群智械就战战兢兢，逐字逐句分析改进的方向。

有时候窦理都点出是顾客无理取闹，可怎么劝它们都不听，非得深刻反思，卷出精彩！

太纯粹就会一根筋，窦理嘴角抽搐，任由它们去了。

她抽离思绪，从嘈杂的开会讨论现场脱出，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再度浮现脑海——零壹是因为什么诞生的？

不同于乐园智械，零壹的出生太特殊了，它是唯一一个没有输入‘躯体’信息，而凭空产生‘灵魂’的人工智能。

连窦理也无法推断零壹真正的精神追求是什么。

理论研究？哲学研究？科技应用研究？t

零壹的兴趣太多太杂，又什么都能做得好，甚至会对自我进行剖析思辨。

窦理撑着脸，想着想着都快睡着了，突然一个内核硬邦邦外层软绵绵的东西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她猛地一惊，用脸接住了掉下来的豆豆羊。

豆豆羊四只扒住窦理的脸颊，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窦理！你疼吗，给你呼呼~”

窦理鼻梁通红，酸痛刺激出一点点泪花，看得豆豆羊更不好意思了，连忙用布料软绵的嘴蹭了蹭她：“亲亲就不疼了~”

小骄阳一脸严肃地爬了上来，一把拎起豆豆羊，把它残忍地往下一扔，与躺在窦理怀中努力上爬的理理羊滚做一团：“闹什么闹！人类的皮肤骨骼很脆弱的，你怎么好意思从屋顶跳下来？！”

窦理捂着鼻子无奈：“下次注意就行。”

“……都几次了。”小骄阳强硬拉开窦理的手，仔细检查伤势，“这次太过分，必须教训。”

一行鼻血从指尖中流出，霎时间整间屋子的智械都安静下来，豆豆羊快吓哭了。理理羊扒开孪生姐妹，扯住窦理的衣服继续上爬，语气急切忧虑：“窦理，窦理你还好吗？人类出血过多会死的，我们快去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