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177)
棠梨看着空空如也的佩囊,心下疑惑,既然没有带走贵重的东西,那这些鬼师的人,为何要一路追到这里?
棠梨靠近女孩,在她身上用力嗅着,却什么也没有闻到。
她又靠近女孩的阿娘,伏趴在她身上,终于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料,她过去没有闻过。
但那气息很浓郁,棠梨猜想,这些鬼师肯定是用了特殊法子,靠着这种独特的气味,一路追踪到这里的。
棠梨在女孩母亲的身上,小心翼翼的搜着。
从胸衣里找到一个荷包,她解开荷包,是一包晒干的植物。
“这是什么?”
棠梨有些疑惑,她对香料之道,一贯不怎么精通。
阿朵看了一眼,却迅速叫出名字。
“这是换花草,生长在黔西的大莽山上。我们寨子里的阿娘们,怀孕的时候,都要喝换花草熬得汁,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能是女孩。”
“才能是女孩?你们寨子里,都是女孩?”
棠梨猛地剎住手上捻草的动作,整个人简直被石化了一般。
阿朵似乎习以为常,不觉得有问题,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你父亲是从哪里来的?”
她以手抚胸,缓解自己喉内的焦躁,声音也黏着嘶哑。
“父亲?是什么?”
阿朵一脸困惑。
棠梨也一脸困惑。
这个女孩,她居然不知道父亲是什么?那她是从哪里来的?
“那你阿娘,怎么会怀孕呢?”
“阿娘说,孩子是去神树下祈求神树,神树赐予的。”
棠梨不敢想象,自己的脸扭曲成什么样。
可能因为太过疲累的缘故,她的大脑也停滞了,一片空白。
听觉也似乎在退化,女孩的声音,她分明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能辨识出来,可合在一起,她有些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思维越发显得模糊混乱。
整个寨子的女人都只生女孩,女儿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
她抱了抱阿朵,温声说,““那阿朵,你之后就跟着我们吧!”
她感受阿朵幼小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心里纷繁复杂,觉得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消化这么多复杂的信息。
见阿朵情绪稳定很多后,棠梨看了看周围,示意杨楝和黎粟,将残局收拾妥当。
而她将那装着换花草的神奇荷包,挂在了自己身上。
若是那所谓鬼师的人,当真以此物件,找到阿朵和她阿娘,那自然也能找到自己这里来。
棠梨一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没有应对这种诡异事件的经验。
只觉得,一切都荒唐的不像话。
太子很荒唐,安昌王很荒唐,这小女孩所在的黔西寨子,也很荒唐。
唯一正常的只有盛大人,可他离开了自己,却将她遗留在这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棠梨只感到孤独。
她所熟稔地一切,都变得破碎。
在平阴县的牢狱里时,她那时还有喷薄而旺盛的求生欲,可此刻她眉眼间出现如此明显的失望和厌倦。
棠梨抱着要换的衣服,躲在连绵的树丛里,换上一身流民的破旧粗布衣。
脱掉飞鱼服时,她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从肩头到腹下,她觉得自己在短短的几日时间里,迅速瘦削下去。
捂着胸口,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忍不住哭了一会。
回到阿朵身边,面对杨楝和黎粟时,她像无事人一样,带着他们往难民群里走,混迹在一群逃难至此的流民中间,四处打探合江卫所的消息。
“老伯,你知道合江卫所的情况吗?我夫君困在了那里!”
棠梨打量着这老伯脚上的鞋履,磨损最为严重,想来一定走了很远的路。
果然,那老伯面露难色,上下瞧她两眼,劝慰道,“姑娘,我就是从合江逃出来的,好不容易逃到叙永,那里的锦衣卫,让我们往赤水方向走。如今,赤水的桥梁已经断了,别说你去了合江是自寻死路,便是你想去也不成了,敌兵都过不来,你肯定也过不去。”
棠梨从这老伯嘴里,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时,鼻子一酸,感觉眼眶发潮。
“老伯,你说是锦衣卫,让你们往赤水方向走吗?”
那老伯不知她为何关注点在这里,怔了一瞬,抓了抓后脑勺道,“是锦衣卫,老朽也是第一次见到活得锦衣卫,可真威风啊!有好几百个锦衣卫,一路护送我们过了赤水桥,还叮嘱我们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你是说,这些锦衣卫并没有守在叙永,而是护送你们过赤水桥,并且提前告知你们不要回去?”
棠梨呼吸有些困难,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甲几乎要抓破手背。
那老伯点了点头。
她呼吸一窒,只觉得心跳,骤然猛烈而错乱,身体却变得轻飘飘的,似有魂魄从胸腔溢出。
“杨楝”,她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快去赤水找他们,锦衣卫没有守在叙永,他们一定一早就知道,叙永守不住。盛大人肯定一开始就知道守不住,所以他的目标就是摧毁赤水桥,将安昌王的军队阻隔在赤水峭上。盛大人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执笔,你忘了,锦衣卫就是为了摧毁赤水桥,才会全军覆灭的?”
他的声音那样冷静,只消一句话,就让她放松的呼吸,遽然下沉下去。
是了,盛大人或许活着走出合江,或许早就知道叙永守不住,或许早就打算摧毁赤水桥,或许率领锦衣卫守住了赤水......
可他的部下死在了赤水,盛大人若当真还活着,为何没有告知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