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185)
“大人,此案不急,我便是要去查,也须得等这边的战事了结。天快亮了,大人连日劳累,再歇一会。”
盛从周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眼中愤恨一闪而过。
“昨夜安昌王筹备的鹰船,打算趁着夜色偷渡过河,我便是混入船上才过了河的。十余条鹰船一股脑乘风破浪,即便岸上一直放火箭,也叫他上岸了几条船。若不是黔地不谙于水上作战,没有成熟的舰队和水师,且针对他的围剿,一早就在布局,差点真让他得手了。”
盛从周念及此,眼中都是沉痛之色,双眼幽幽地看着棠梨。
“阿梨,如今围剿之势已成,安昌王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很有可能会选择一个方向突围。向前如今隔着赤水河,一时半会难以突破。若是向后撤退,黔州都指挥使司张耀方,占据了合江卫所,粱再松从湖湘调来的怀化兵士,占据了叙永卫所。他们有后方补给,可以长期对峙。而安昌王倒是可以盘踞在纳溪,纳溪的军中物资被烧毁,但他若是安营扎寨,城中四处搜刮筹措,短时间内也死不了......”
他喟然长叹道,这恐怕是一场拉锯战,安昌王必败,可究竟用时多久,难以预料。”
棠梨回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既然安昌王是必败的局势,大人何必担忧呢,左不过慢慢耗着罢了!”
盛从中却覆在她薄如蝉翼的锁骨上,脸上都是颓丧之气。
“可是,我没心思和他们慢慢耗,我急着回京和阿梨成亲。”
棠梨有些哑然失笑,心里又弥漫着涩意。
“大人,京城...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她抱着他,纵容他慢慢下滑。
他却猛然抬头,双目灼红。
“阿梨......反悔了?”
棠梨下意识闭上眼睛,她该怎么向盛大人解释,她阉了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呢?
做得时候,没想太多,抱着赴死的决心。
现在抱着盛大人,倒是生出了许多后怕。
六壬释兆10
“大人”, 她思忖着,声音里裹着萧肃,“太子他...必须死!”
盛从周从她脖颈间抬眸,尚未餍足的眼神, 缓慢冷凝。
“他对阿梨做了什么?”
黑眸深处隐有血丝, 动情时是情欲, 现在是杀念。
棠梨面色沉定地回视着他。
“大人应该问, 我对太子做了什么?”
她伸手将他额前一绺濡湿的发拨开, 几乎能看见他眼中火花跳动, 隐隐爆裂的火星沫子。
“大人离开后,有卫所的人来报叙永和纳溪失守, 我担心大人安危, 遂叫季风带着令牌去调集窃卫寻找大人, 自己留在眉山协助苏大人办案。太子杀我之心不死,借着清宴将我骗去衣阁,我识破了熏香有迷药, 将计就计假装晕倒, 又以短刀挟持太子,想要从他口中探听大人的消息。”
“太子被我捆绑后,亲口承认,他就是杀害我父母兄长的幕后之人。还说他联合安昌王布局,诱引大人入合江城,三十万大军必不会让大人活着走出合江。他气焰嚣张,笃定我不敢杀他, 我确实怕杀了他后, 会殃及大人的族人,所以...”
她终于淌着冷汗, 心虚道,“我亲手阉了他...他恐怕,再不能有子嗣...”
盛从周的心,短短几秒内,从被情欲折磨的炙热,到顷刻间覆满大雪,眼中泛起零星冰粒,望向棠梨的神色,混含了几分复杂。
“大人,我可是闯祸了?”
棠梨见他如此,也生了犹疑。
那毕竟是东宫太子,圣上最宠溺的儿子。她当日听闻大人已死,心生绝意,才会下了这般狠手。而现在大人还活着,她也觉出这般举动,太过大胆放肆。
盛从中微滞片刻,冰冻般的神情,方才缓和过来。
“阿梨”,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有些梗塞。“那把匕首,我当日送你时说过,若下次再敢有人在你面前放肆无状,你可随意处置,我必护你周全。”
棠梨目光惶惑。
“那是我父母的定情信物,我只是觉得阿梨拿着这把刀,做这种事,既脏了那把刀,也脏了自己的手。”
见棠梨不安的样子,他捧着她的手,搁在掌心里揉搓着。
“这种畜生,阿梨一刀捅死他,才是永绝后患。否则,只会激起更狠戾的报复。”
他咬着牙,震惊过后,又觉心疼,也无法想象,阿梨尚是闺阁女子,怎能应对这种事。
心绪不宁,棠梨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盛大人揉皱了。
“大人,我只是猜测,太子为了登上帝位,必然隐瞒这件事。如此,既能报仇,纾解心中郁气,又不至于殃及国公府。”
盛从周垂眸望了她半响,二人的手交迭在她的膝上,辗转碾磨。
“阿梨,如果我是太子,遭此羞t辱,既不能对人言,又想报复阿梨,我会怎么做?”
棠梨眉目略皱,不解的看着盛大人,没有说话。
盛从周叹了口气。
“阿梨此举,太过冒险。这对寻常男子,尚且是奇耻大辱,更何况他是东宫太子?阿梨可曾想过,我若当真死在合江,无法护你周全,太子怎会咽下这口气?若是阿梨落入太子手里,他又岂能轻巧饶过你?”
棠梨从袖中掏出匕首,“我那时存了死志,想着实在走投无路,大不了一刀抹了脖子,追随大人去了。”
盛从周埋首在她脖颈处,轻咬了一口。
“阿梨犯傻了,每个进昭狱的犯人,起初都想着,大不了一死了之,可这世上多得是法子,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棠梨只觉身体一颤,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