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192)
他见棠梨僵坐在那里,呆呆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心中也满是酸涩。
只是,这叫阿朵的姑娘,既然已经死了,岂能长久放置在身边。
“阿梨”,他抱了抱她,“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阿朵已经去了,应该叫她入土为安。”
棠梨也知道,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阿朵身上的热,还黏附在她身上;阿朵酣然的睡眼,还鲜活的在她面前浮现着......
她如何能接受,自己只是出去了两刻钟不到,这尚且年幼的生命,就这么凄惨的离去了......
棠梨不知坐了多久,也许半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
她觉得自己能闻到,阿朵身上的气息,那么浓烈的往她鼻子里钻,可是等她回过神,细细凑近去闻时,阿朵还是那个阿朵,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恍若她只是睡熟了一般。
“大人,将阿朵和她阿娘合葬吧!大木村虽然是她的故乡,却也是禁锢她一生的地方,叫杨楝和黎黍,找个风景好一点的山头,将她们母女俩葬在一起......”
盛从周唤杨楝和黎黍去办理此事。
很快,一口小小的柳木棺椁打造好了,薄薄的棺身还没有好好打磨,摸起来有些刺挠挠的。
棠梨将自己洗净的飞鱼服,铺在了棺椁里。
她替阿朵挽好发髻,沐浴更衣后,将她抱进了棺椁里。
明日一早,她就要跟着盛大人去黔州,不能亲自送阿朵回到她娘亲身边,但完事后,她一定会去祭奠她们的,带着那个所谓鬼师的死讯去。
杨楝和黎黍,带着阿朵离开时,天色已经晚了。
他们夜间行路,须得明日一早赶回来,自是十分辛苦。
而棠梨也没有闲着,她翻看着盛大人寻来的古籍,试图寻找德懿夫人的资料。
这些野史杂记,本就风行于西南地区,记载了德懿夫人许多丰功伟绩。
但奇怪的是,关于她的出生地,只是语焉不详的一语带过,只说这个西南部落民风彪悍,穴居野处,不受管束。
夜幕汹汹,覆盖着苍茫的群山与河流,这位在西南恍如神明般的女子,她出生地只以‘大莽山部落首领之女’标注,甚至她的首领父亲叫什么都不知道。
棠梨合上书,灯影幢幢之下,人影重重交迭,盛大人从背后抱着她,陪她翻阅着古籍。
棠梨起初还能听见阿朵,总是在她耳边唤她‘姐姐’,她心里如同被剜了一刀,一个回身,盛大人的手臂松松环绕着她,那温热是清晰的,熨贴的,踏实的。
她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书,又是何时入睡的,只知道她枕着盛大人的胳膊,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夜里,她听到外面似乎淅沥沥下起了雨,她往他的怀里躲了躲,他将她搂得很紧,似乎那里永远宽厚,永远为她敞开,永远为她遮风挡雨。
六壬释兆13
夜雨停歇, 晨起天光朦胧。
高耸的群山之上,青灰色云层,化掉的浓墨一般,被冷风推迭着散开。
山水草木洇着水渍, 雾蒙蒙, 潮叽叽的。
一行人在灰色斑驳中行马, 给远山云色, 添上一抹流动。
棠梨一回生二回熟, 几次下来, 骑马的技能,渐渐熟谙。
但体力到底没有跟上来, 疾驰于重峦迭嶂之中, 举目所望, 千重山复千重山,万里路复万里路......
一眼似望不到头。
等到达黔西时,盛大人去见此地的卫所指挥使司, 和黔州宣慰司杨思远。
而她浑身酸痛, 倒在榻上,沾枕即睡,如同死了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中,她走进一片苍茂的森林,每棵树上都有一个吊死的阴兵,他们瞪大猩红的双眼, 长长的舌根深处, 吐出幽长的绿光,鬼魅一般骇人。
到了白日, 他们化为烈焰,燃烧着整座森林...
棠梨困在火光之中,无处逃生。
“阿梨,阿梨...”
她听到盛大人在叫她,可是四处都是漫天大火,她只听到他的声音,却怎么也寻不见他。
直到脸颊上的触感越来越清晰,她被封锁住呼吸后,生生憋醒。
“阿梨,醒了?”
盛大人捧着她的脸,鼻尖还残留着交缠的炙热。
棠梨睁开眼,视线虚浮着,梦中眼窝深陷的尸体,浸满鲜血的红绳,似乎还历历在目,然而昏黄的灯影中,只残留着死寂的惊惶。
“阿梨,做噩梦了?”
他指尖蹭着她的唇瓣,抹掉做坏事的痕迹。
棠梨点了点头。
“梦见了阴兵,好多...”
盛从周的神色凝滞起来。
“阿梨,本该让你好好休息的,但是府兵来报,又出现了阴尸事件。这次同样是三名男子,吊死在树上,宣慰司说每隔三日,就会出现三名吊死者。如今官府已经封住了现场。我猜阿梨必定想去看看。”
棠梨连忙坐起身,她就是为这个而来,更何况休整了一下午,她精力已经恢复了许多。
和盛大人赶到案发现场时,是辰时末刻。
三具尸体,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但每具尸体,都是一身嵌连环锁子甲,披双凤翅照天盔,衣胄盔甲,威风凌凌。
在漆黑的夜中,通身散发着淡淡的莹润光芒,露于牙列之外的舌尖,幽微的绿芒,看起来骇人而恐怖。
棠梨想要靠近看一看,被宣慰司杨思远,紧急叫停。
“魏执笔,上次也是这个时辰,发现了三具尸体,那巡逻的更夫,初来乍到不信邪,偏要凑上去看一眼,提着巡夜灯刚刚靠近鬼尸,立刻浑身燃起了鬼火,扑都不扑灭,竟被活活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