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250)
“大人身上,太烫了。”
漆黑的夜,他金乌蓬勃,烈焰环身。
盛从周闻言忍俊,声里扯了几分揶揄。
“不烫,怎么帮阿梨烘干暑袜。”
他摊开掌心,棠梨才看见潮湿的薄布袜,被他窝在掌心捂热了,轻薄柔软的蓬松着。
他捏着她的脚,长纤紧紧一攥,给她穿上袜子,套好被手帕攒过湿气的鞋。
又无声无息地松开手,让那双勾起情潮的脚,踩碎他不合时宜的冲动。
正如他们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可以将彼此架在火架上烤,听对方心脏在炭盆里,噼啪作响的声音。
也能如现在这般,将她从高案上抱下了,似托起月亮。
棠梨眼眶,涌上雾色。
扶着他腰带的手,舍不得松手,被他反握住手,翻来覆去摸着手心软肉。
他牵着她往地牢里走,棠梨有些恍神,竟然觉得,这般公私不分,也挺好。
她脚底是暖烘烘,柔软舒适的鞋子。
这样暗沉涔的的夜,她从前都是忍着不适,专注查案,全身心投入工作......
若非太不懂得照顾自己,她又怎会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活活过劳猝死呢?
大约老天爷也觉得,她的一生,全部投入在学业和工作上,死后给她一些补偿吧。
那通往地牢的狭窄通道,她走入绵延不绝的温柔乡一般。
直到,耳边的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真实。
她看见一个皮开肉绽的女人,十字形悬挂在刑架上,伸出的掌心下,点燃着一盏油灯。
离近后,焦肉的油烟味,让她忍不住想吐。
而那女人的手指,被火焰吞噬着,她奄奄一息的闭着眼,喂了一口参汤后,又缓慢翻着眼皮,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棠梨面色微凝,看向盛大人。
盛从周敏锐在她眼中,捕捉到不悦。
“阿梨,徐凤仪是李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不用些手段,她是不肯招供的。”
“那大人用了手段后,她招供了吗?”
她黢黑的眼眸,静静打量气息奄奄的凤仪,她刚刚用尽力气哭喊后,这会又昏死了过去。
季风往她头上浇着冰水。
“她既然已经心存死志,一心护主,自然是不肯说的。所以,我准备用浮生醉,现在这些酷刑,不过是消磨掉她的意志而已。”
棠梨看见木桌上面,摆放着雅致的线香,显然,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等徐凤仪精神再垮掉点后,更方便药物产生幻觉。
“阿梨认为此举不妥?”盛从周见她面色不佳,垂眸望着她。
“我知阿梨心地善良,但朝堂之上,没有是非对错,只有立场之争。过去我们和李皇后立场一致,那自然能一起合作。现在我们立场有分歧,她要为自己的主子守节,我只能成人之美。”
棠梨见季风泼水后,血水顺着她的脚跟,滴嗒嗒往下淌,血迹铺在脚下,红艳艳的瘆人。
周围的窃卫,静悄悄的无人抬头。
“大人做得没有问题,我只是不适应。”
肃寂如死中,棠梨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望着盛大人,脸色惨白,目光冷静而沉肃。
她确实不习惯这些做法,但她不是圣母,她宁愿悬在上面的是徐凤仪,李皇后,乃至当今天子,都不能是季风,狄青,徐公公......
不能是她身边的任何人。
“大人,我看着她如今已经很虚弱了,吊一口参汤就可以用药了,再打下去,当真打死了,就前功尽弃了。”
盛从周点了点头。
“阿梨随我出去,等到起药效时,季风再将疯姑带进来。”
“大人,这个药会不会对疯姑,有什么影响吧?”
“只是一次,不会有瘾。”
盛从周牵着棠梨,在另外一间房里看着。
那间房开了扇琉璃窗,可看见戒律房内的情况。
盛从周递给棠梨一杯热茶,自己也端盏润嗓,观察着戒律所内的情形。
徐凤仪喝了几口参汤后,缓慢睁开眼,浮生醉的香味,在整个室内弥漫。
清甜的果香味,生扑在她的鼻梁和面颊上,甜腻腻的往她身体里钻,她拼命嗅着,凉夜里攥着棉被一样,死死不肯放手。
浮生醉有让人精神亢奋的功效,她慢慢觉得自己神思清明一些,才看清面前躺着的人。
空空如也的眼眶里,涣散的光开始聚集,死死盯着疯姑不放。
疯姑也从迷药中醒来,看见手脚受伤的李凤仪,挣扎着往她这里爬。
她圆睁着眼睛,惊恐的往后退。
“阿野,你还活着?”
她明明半死不活的人,因着浮生醉的缘故,硬是生出许多力气,癫狂般拽着疯姑的脚。
“玉...玉...姐姐...“
疯姑抽不出脚,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浮生醉让她大脑亢奋,一个梦境接一个梦境,混乱的翻腾着。
她脑子里蓦地闪着一个场景。
窒息的女童,拼命往上爬,水流淹没了她的口腔,她的眼睛鼻孔掬满泪,晃动的水面之上,一双大手,牢牢摁住她的脑袋,狰狞般瞪着她。
那双眼睛,如今也这般瞪着自己,胸腔和后脑勺积水的痛感,清晰的撩过她的眼皮,她闭上眼睛开始哭泣。
透着指缝里看见,那双拽紧她双脚的手,渗出殷红的鲜血,染透了她的裤腿。
“血...血...”
梦境破碎了,水流消失了,漩涡将她卷入了河底深处,沉寂在墨绿色的水草中。
女童睁开眼,不再是窒息般的水底,而是躲在一架碧绿的屏风后面。
她趁着大家午睡时,悄悄跑来看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