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一直没说话，事情演变成这样他没预料到。

而新政受阻，他知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让一个监察院御史以命谏言，祈求皇上废掉这个政策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沉吟了片刻，缓缓上前开口道：“皇上，臣有话要说。”

“季大人有何话说？”永旭帝看向他。

“实行改革以来，弊端确实不少，例如很多地方陆陆续续冒出来一些不对付的人互相举报，互相揭发，大到滥用职权杀人受贿，小到因谣言向朝廷诉苦这种芝麻小事的折子都有。但不可否认，新政期间朝廷的确破获了用钱买官、贪污受贿、贩卖私盐、无功受赏等等重大案件，肃清了许多害群之马。

改革之路艰难，有血有泪，亦有庆歌。遇到问题，首先考虑的应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直接全盘否定，还请冯大人理智！”

最后一句话，季泽转向监察左御史冯秋，他眼神清亮，并无愧疚与悔意。

“哼，小季大人能言善辩，就是好冷的心肠！”冯秋依旧没有被说服。

户部尚书袁禹岩却是站在季泽这一边，他上前道：“皇上，微臣以为就算没有新政，凭谣言断案的事也时有发生，这并不算是季大人之过吧？”

查案人员的能力不行，怎么能怪到政策上？这是哪来的道理？

恐怕冯大人亦只是被奸人迷惑了眼睛！

冯秋与永旭帝一愣，是这样的吗？

这时，已经升任礼部尚书的李中南也附和道：“皇上，臣也赞同袁大人所言。”

自我怀疑

这个袁禹岩倒是几次为季泽说话了, 黄忠言低着头想到，算这小子走运，若不是皇上铁了心要变革, 他怎么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大家表态，崔望自然是站在冯御史这边, “皇上，冯大人秉承公正, 忠心道义天地可鉴，为了朝廷, 为了百姓，他也是一片苦心。”

原本礼部老尚书致仕，接任尚书职位的应当是他才对, 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李中南抢了去！

毕竟当初曾致远反对新政也有他们蛊惑的原因，不然那老学究还不至于退休回家休养。

李中南冷哼一声, “现在可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 况且这里也无人说冯大人做事不公允。”

这么多事情一同发生, 未尝不是有高人指点煽动的缘故，而那几位老狐貍如今还稳坐钓鱼台, 想必心中很有几分把握吧！

“朕意已决，来人，将冯大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略作惩戒。”永旭帝打断众人的进言，直接做了决定。

“微臣, 谢主隆恩！”冯秋高声伏地跪拜。

冯御史虽对圣上不敬, 但圣上到底还是给了他机会，略作惩戒的意思就是让侍卫不要下重手, 给个教训便罢。

下朝后，季泽被李中南叫住，小声对他说道：“小季大人，此番事情可能还未了，你得小心为上。”

季泽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回答，“我知晓，多谢李大人提点。”

加油啊，年轻人。

李中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同袁禹岩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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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回到家中，言星遥与李氏正在树荫下乘凉，见季泽回来，李氏随口说：“儿子，我们中午吃水煮鱼吧，还是上回那种青灵鱼，自从第一次吃了到现在我们婆媳俩还惦记着呢。”

言星遥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是她馋了。

季泽一边净手，一边回话，“行啊，缸里还有一条，我也想吃呢。”

夏季炎热，家里一向吃得比较清淡，偶尔吃上一次热辣的还怪招人喜欢。

言星遥走到季泽身边，轻声问，“夫君可是身体哪里有不适？我见你心里似乎有几分烦闷。”

“遥遥果然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住你。”季泽赞叹，转而又道：“不过不算大事，只是新政推行不太顺利，你别担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言星遥安慰说，她清楚夫君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她钦佩他，敬仰他，欢喜他。

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走，她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季泽心里确实有几分不是滋味，难过于粮道官张周玉的死，这是一t个单特孑立的好官，一心为民，却枉死在急于求成，不明真相的人手里，甚至是死在为阻挠新政，心狠手辣，故意为之的人手里！

死在派别相争，死在悠悠之口！

他的才学，他的抱负，一腔热血全都无处施展。

中午季泽陪家人用了一顿水煮鱼，辣得俊脸泛红，眼尾也有了红晕，甚至有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滑落。

“爹，娘，我杀人了。”

“死的是一个好官。还有很多无辜之人，全死了。”他终是开口道，“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人枉死。”

他轻飘飘的一篇文章，让许多人平白无故遭受这一切，他自言自语，“我还要坚持吗？会不会是错的？”

言星遥眼含泪水，不忍看见向来冷静自持的人表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抱紧他，问，“是报纸上张大人那个案子吗？”

由于季泽推行新政的缘故，她一直很关注朝堂上的实事，事实证明，她也足够敏锐。

言星遥一提这个案子，李氏与季大根也就知道了，不止他们知道，全京城都知道如新府的粮道官张周玉是个大贪官！

他中饱私囊，哄抬粮价，老百姓苦不堪言！

季大根与李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但他们不敢问，生怕儿子更难受了。

季泽点头，“是。”他将此案一一说来，因着路途遥远，京城这边大多数人还没有收到后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