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援琴(116)
“不要怕。”
崔筠蒙着眼,什么也看不到,但靠听,她也猜得出如今的可怖场面。可是奇异的,握住秦执的手,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眼看着闵玉堂另一手也要被斩断,忽有人声传来:
“这位公子虽然罪有应得,但我不喜欢我这里见血,公子若是想赌,我同你来一局如何?”
朱红此人
秦执回头看去,见从内走出一白衣披发男子,黑须浓眉,随意披着道袍,不出所料的话,此人应该就是朱红了。
那闵玉堂见了救星,朝着朱红连连磕头求饶。朱红面容一肃,穿过众人让开的一条道,直走到闵玉堂面前。
“你,嗜赌成性,不惜鬻儿卖女,落到这么个下场也是活该,我今日并不是救你,等他日你落到我手里,说不定下场比如今凄惨一百倍,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破坏我的规矩。”
是了,这新京第一大赌坊,却从未见血,是朱红不允,旁人从不敢破他规矩,秦执今日破了,他就不得不出来。
这就是秦执今日的目的。
闵玉堂吓的几乎呆滞,缩在一旁不敢吭声。朱红越过他走向秦执,冷声道:
“我要他的另一只手,你想要什么?”
“我要春卿姑娘与我师傅一较高下。”
朱红这才转头去看秦执身边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清冷出尘,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竟然出口就要挑战春卿。他似有不屑,应下此战。
赌坊中的血腥气已经被彻底清除,朱红一出来,赌坊热闹氛围更胜一筹,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观看,只挤得诺大一间赌坊水泄不通。
朱红已坐在赌桌前,秦执却不着急,他牵着崔筠来到众人面前,朗声道:
“此乃吾师崔氏崔筠,师从云京教习张小五先生,今日随我来此,只为挑战春卿姑娘,看看这琴者第一的称号该归谁所有!”
众人并不明白令秦公子如此对待的师傅是何方神圣,有人听到崔氏二字,有人听到张小五三字,张小五有些老人知道,这是一个被遗忘的禁忌的名字,这女子竟然敢自称张小五之徒?崔氏又是哪个崔氏,新京城里并没有显赫的崔氏一族。
只有朱红震惊不已,张小五,竟然有人重提张小五,他回头又去看崔筠,依稀记得六年前有盲女击登闻鼓为张小五申冤,莫不就是她?
朱红心神震荡之际,秦执已重回赌桌前,一场豪赌又要开始,朱红却停下动作。
旁边管事轻轻叫他,连唤了三声,朱红才回过神来,他忽的扔下骰子,快步走到崔筠面前,拱手问道:“姑娘可否答我几个问题?”
崔筠正端坐着,忽听到有人同他说话,正犹疑,秦执却拦下说:
“掌柜想同我师傅说话,先赢了这场赌局再说。”
朱红似对此毫不在意,头扭也不扭,神色丝毫未动,竟然答:
“我认输,他任凭你处置,你杀了他也好,剁了他也好,悉听尊便。”
朱红随意的指着闵玉堂,仍是一动不动盯着崔筠。
秦执试图隔开二人,继续问道:
“那春卿姑娘呢,见还是不见?”
“崔先生想见就见。”
众人哗然,都不明白朱红为何转变如此之大,说不赌就不赌了,说认输就认输,他的原则呢,要见春卿姑娘如此随意吗?不解归不解,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大家试图听下去,听一听朱红先生到底要对这位姑娘说什么。
在这喧嚣又安静的大堂内,只有朱红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当年为她击鼓的那个姑娘?你师傅尸骨何在?他说的崔氏,可是先礼部尚书崔氏?”
他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崔筠一一答道:
“是我当年为师傅击鼓鸣冤,姓崔名筠,吾父乃罪臣崔松陵,师傅尸骨被我藏起,待我有一天,会带她北上回云京。”
所有人都听到了崔筠的话,正当大家准备再听下去时,秦执却忽然打断二人对话:
“掌柜话已问完,与春卿姑娘之战约在何时?”
朱红却失了神,嘴里念念有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也不知多久之后,待秦执又重复一遍那话,朱红才深深的望向崔筠,然后道:
“就约在三日之后,请二位准时来大隐坊赴约。”
秦执不让崔筠多说什么,牵着她欲走,临行前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闵玉堂,稍稍看了身边护卫一眼,待二人走出大隐坊,又听到一阵痛苦的哀嚎。
“师傅是否觉得我太过狠辣?”
“那人既是琴者,却抱琴在赌坊,合该一双手都砍了,让他此生再摸不了琴弦。”
“师傅如此考虑,我就放心了。”
崔筠没有回应,她在想一个问题,想来想去不得其解,便直接问道:
“你怎么笃定能赢?”
秦执一笑,解释道:
“输赢自有天定,哪里是由我决定的,我只是不怕输罢了。”
崔筠将信将疑的,但知道再问下去,他也不会说什么,索性丢开这些,深思朱红此人,崔筠对他不算了解,今日交涉,见此人旷达不羁,偏偏提到师傅张小五很是反常,秦执只怕早就知道这些,才带她到这里演了一出戏。
如今戏演完了,下一步如何,难道他真的如她所愿,让她同春卿比试一番,他到底为何这么做?
崔筠这样想着,忽觉得马车已经停下了。原来是秦执叫停了马车,崔筠不解其意,见他已经率先下了马车,崔筠掀开帘子,见天已擦黑,马车停在一家书局门口,高大的房门两侧燃起两盏风灯,崔筠在秦执的搀扶下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