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援琴(117)
两人一起进入书局,书店门口,却有一书生,抱着新近抄写的一摞书籍,一本一本数给伙计,数完了,伙计从柜台里拿了一锭银子给他,那书生立刻面带喜色,高高兴兴走了。
崔筠在门口看了许久,独留秦执去办事,自己是一点不想进去了。
等秦执回来,崔筠对他道:
“我们走一走如何?”她突然有满腔的话要说,眼睛看不见,心里却明镜似的想起谢浮光。
“我以前有个仆从,他就常常抄书来换钱,那时我们住在山里,没有银子,也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姑娘还有这么艰难的时候呢?”
“艰难的只是他,他要忍受我的坏脾气,要抄书挣银子,要管理那一帮刁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秦执干笑一声,很是好奇的样子,问道:
“后来呢?”
“说句冒犯的话,他与公子长得像,我第一次见公子,还以为就是他,”崔筠摘下眼纱,看了一眼秦执,继续道:“不过他已经死了,我从未去拜祭过他。”
秦执努力保持镇定,他内心涌起一种狂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崔筠继续道:“若他还活着,我一定会告诉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要来找我,我一直等他。”
秦执琢磨着这句:我一直等他,唇角微微翘起,他望着满街的人流在昏昏灯火之中暗流过去,听到街边摊贩温暖的叫卖声,周身被注入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
他朝崔筠追过去。紧跟在她身后。
他差一点现在就告诉她,他就是谢浮光,但前方灯花一闪,崔筠的白衣照的他心头一阵狂跳,他在做什么,他是要送她去张省那里的,然后呢,与她断绝关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是做不到了。他赶上崔筠,放肆的牵着她走过这街道,酒肆、店铺、吆喝叫卖声在他们身后闪过,但这一刻,是他握住她的手,只是他。
想过无数种可能,崔筠没想到秦执会带她去张省的府邸。直到他叩响张府大门,崔筠才意识到他竟是要将自己送到张省这里。
“后日我父亲寿宴,事忙,恐怕顾不上姑娘,如今张大人已经回了,师傅也不必屈居相府。至于大隐坊的比试,张大人会带姑娘过去。”
崔筠这才着急起来,秦京寿宴将至,她怎么可以离开!
“你快送我回去,秦相寿宴,我还准备了曲子。”崔筠试图辩解,如果她现在离开相府,怎么去杀秦京,陆白的命谁替他讨回来!
秦执若有所思。大门恰在此时开了。
张省身边的阿利急匆匆要出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一愣,想了片刻,迎他们进门去。
张省正在园子里舞剑,长剑一挥,挽出无数个剑花,花叶随之摆动。
剑气起伏,带的花园落叶一阵悸动,崔筠心想:这样的大好男儿,正该在战场上杀退敌人,如何在自家后院里对剑自赏?他习武多年,偏偏抱负不展,到底是谁的罪过?
秦执见崔筠凝思,也有所感。英雄配美人,他们两人有一样的抱负志向,而自己,只能在黑暗里独行,永远见不得天日。今日带崔筠过来,合该是天意如此。
张省停了剑,见二人相候,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三人一一见礼,张省邀他们在园子里喝茶。
三个人各有心思。张省为主,先开口道:
“小师傅在相府一切可好,怎么今天过来了?”
崔筠怕秦执说出要送她回去的话,连忙接应道:
“听说你出来了,过来看你。朝廷上对你怎么安排的?”
前日里张省因交了一份北胡地形图,被朝廷反误作叛国不敬,与韩大将军等一起入了狱,如今公主从中周旋,又有北地宇文叛变,和议成了空谈,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张省等被无罪释放,等在家里待诏。
崔筠问的这句,既是问张省,也是问秦执。谁知两人相当有默契,都等着对方回答,最后还是张省回道:
“恐怕要等到相爷寿宴之后了。”
崔筠心中疑惑,只是寿宴而已,竟能影响朝廷大事?她看向秦执,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寿宴上必有大事发生,她反而非去不可了。
秦执抿了口茶,粗粝的茶叶闻来香甜,入口却是苦的,整个口腔被苦涩充斥,他开口言明此行目的:
“相府事忙,今日送姑娘过来。昔日宇文高明被刺一案我已查明,与姑娘并无关联,如此,姑娘自由了。”
“可我没说要在这里,我就要回去。”
崔筠不讲理起来。但秦执转身就要走,已经走了。
贾轩进京
崔筠很是气闷,原来今日折腾这一遭,是要送她出来的。
既已出府,想要再进相府,恐怕是难上加难。只有两天时间,要怎么办?
她托腮坐在石凳上,张省也不说话坐在旁边,好大会儿,崔筠忽觉张省在看她,扭头习惯性的瞪了他一眼。
张省经历过牢狱之灾,倒是比先前稳重了些,挨了她一瞪也不恼,只是问道:
“好不容易出来了,要不要去看看盼兰她们?”
崔筠没有回答,却郑重看向张省道:
“你能不能答应我,替我照顾莹玉姐姐,盼兰有贾营她们在,倒是无碍。”
张省皱眉一笑,指了指自己,玩笑道:
“你是认真的?我?我刚从大狱里出来,现在身上还一股大狱里的尸臭味。”
“好了,别开玩笑,你这次出来,一定能建功立业,一展鸿图,到时候,莹玉姐姐和盼兰她们,都得你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