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悸动(7)
嘴里一根牛肉干下肚,达瓦将手中试毒完毕的牛肉干递给命中注定,随后急急忙忙地离开,敲响表演团的大门。
“我也想表演藏戏。”达瓦对团长说。
团长和师父是旧友,对达瓦几斤几两还是掂量得清,他摇摇头:“不行。”
“我可以用面具交换,只要给我一个小角色就可以。”达瓦坚持道。
虽说达瓦的藏戏水平难以入目,但做面具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团长思考片刻说:“你只能参加欢迎仪式和最后的祝福仪式。”
“可是······”达瓦心有不甘,这两个环节几乎和藏戏没什么关系。
但团长并不让步:“达瓦,藏戏并非儿戏。”
“是的,谢谢团长。”达瓦微微低头。
藏戏神圣隆重,自己的水平确实不足以上台面。
欢迎仪式很快来临,达瓦换好服装,跟随大部队来到篝火旁。
扎西正在指挥游客排队,他是蠢货吗?角落里明明站着一个听不见的!
“看,”央金手持托盘站到达瓦身边,“扎西的队伍里有只迷路的蝴蝶!”
达瓦没吭声,径自离开欢迎队伍,将那只迷路的蝴蝶带到准确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央金走到队前,欢迎仪式正式开始,不一会儿就轮到自己。
达瓦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生低下头颅,小心翼翼取过哈达,神圣又庄严地将其挂在对方的脖子上。
尽管知道女生听不见,但达瓦还是忍不住说出藏族最美好的祝福——扎西德勒。
自己的出场戏份并不多,祝福仪式结束后,达瓦便匆匆赶回换衣间。
窗外总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但他并没有时间去关注外面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老鼠?或许是野猫?
这个房子很久没人住过,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
可太阳小姐不一样,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呆在原地,好像很孤独。
想到这儿,达瓦不自觉加快换衣的速度。
但等他着急忙慌赶回旅游团时,篝火附近已经没有向阳的身影。
扎西也不清楚向阳去了哪里。他是怎么当导游的?就这么纵容自己的顾客在陌生的环境内随便乱跑吗?
不过很快,太阳小姐便现身了。
达瓦连忙跑回大巴里,坐在精挑细选的座位上,静静凝望着不远处跑来的向阳。
回去的路途本应很漫长,但却因太阳小姐变得格外短暂。
但是扎西好像真得是个傻子,车子到站就到站了,他竟然还想拍醒向阳,企图打扰人家的美梦!
达瓦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考虑是否继续和扎西维持这个表面的朋友关系了。
*
回到旅馆,本以为今天的行程就此结束,但让达瓦意外地是,当他从隔壁超市买完宵夜回来后,在大厅再次看见了他的命中注定。
只是,他的命中注定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为什么要一直折腾那扇玻璃门?
旅馆虽说才修没两年,但达瓦还是怕脆弱的玻璃门砸到女生,他上前制止了对方的行为。
但对方非但没有不满,反而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大声地自我介绍。
女生的名字很好听,叫向阳,和月亮很配。
达瓦想起十几分钟前自己突击学习的手语,生疏别扭地比划着,并在心里默默祈祷对方不要因此嫌弃他。
但令他吃惊的是,作为一个失聪者,太阳小姐竟然丝毫看不懂手语。
达瓦心中松了口气,至少自己不完美的手语没有打扰到对方的眼睛。
既然手语行不通,达瓦就只能另寻他法,他钻进前台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条上递给向阳,但她并没有翻看,而是指着耳朵和自己说她能听见了。
很有意思,达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应着女生的要求,缓慢坚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仁青达瓦。
*
达瓦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幸运到家。
他不仅知道了向阳的名字,现如今两人还单独来到楼顶的咖啡厅。
太阳小姐和他想得一样有趣。
作为旅店老板,达瓦见过数不胜数的游客,但每一个游客见到他几乎都会和他说:你长得不像藏族人。
达瓦问他们为什么这么觉得?这些人总是说,藏族人的五官更立体,肤色更黑,脸看起来糙糙的、红红的。
每每听到这种话,达瓦都很不理解,原来在汉族人眼里,藏族人都有着所谓的标准相吗?可是在藏族人眼里,汉族人明明长得各式各样,每个人都应当是独特的,不是吗?
因此,当向阳说出“你长得不像藏族人”这句话时,达瓦有些好奇她的答案。
太阳小姐的答案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令人扫兴吗?
但她却说:达瓦你长得比其他人都帅。
*
拉萨夜晚一向有风,达瓦盯着向阳头顶的帽子,想到了阿妈曾经和自己说过的有关帽子的习俗。
太阳小姐来西藏那么多天了,会听说过这个表达爱意的习俗吗?
达瓦不知道,于是他决定试一试。
西藏的风还是很照顾本地人的,在达瓦虔心期盼下,向阳头顶的帽子如愿随风飘落,他弯腰捡起,将帽子归还。
向阳接收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还对自己方才的举动示以关心。
望着对方担忧的神情,达瓦鬼使神差地将帽子习俗脱口而出。
可向阳的态度却让达瓦为自己的一时口快感到后悔。
太阳小姐并不喜欢这个习俗,并将帽子直接丢在地上。
他绞尽脑汁想将自己的话圆回来,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始终尴尬,最后在自己提出回房睡觉这个建议时,向阳马不停蹄地转身离开,连再见也没有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