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刺(29)
这么冷的天, 后背全是汗。
她不傻, 相反很聪明, 所以主动交出钱包,找到机会就跑。她清楚, 一旦被那样的人盯上, 绝不可能只勒索一次。
那就是深渊,会被一点一点拖进黑暗,哪怕脱层皮也别想摆脱。
尤其刚才那几人盯着她黏腻打量的目光, 谁都不知道他们除了要钱,还会做出什么。
思及此, 棠念心里涌出一阵阵后怕。
往后那块地方, 她坚决绕路走。
*
天空灰蒙蒙的,老旧的巷子里, 水泥地面裂着地缝,在经年的尘埃污渍浸透下, 斑驳晦暗。
几滴渐暗的红,成了唯一的亮色。
那是寒风里,飞速冷却的血。
几个社会青年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棍子也散落到一边。
一个个蜷着身体,疼得直抽冷气,惊恐看向唯一还保持站立,犹如恶魔的少年。
论惨,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才是最惨那个。
头破血流,嘴角脸颊也都红肿一片,一条腿明显站立不稳,但他依旧俯身,一把揪住离得最近的一人,手背经络根根凸起,脖颈青筋爆出,一拳接着一拳猛砸过去。
拳拳到肉,发出沉闷声响。
一旁还在哀嚎的几人,顿时脸色煞白,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连滚带爬想要远离。
“疯了,这小子完全疯了!”
“走,别跟他这种不要命的耗!”
但许津风根本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动作狠戾,像是要让他们彻底感到害怕。
从牙缝里磨出来的话,比刮过的冷风还要刺骨。
“刚才那个女生,她跟你们这些渣滓不一样,我记住你们的脸了,谁敢找她麻烦,我弄死你。”
在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中,附近早有人报了警。
很快,警察赶到这里。
*
棠念回到家,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服,再又洗了把脸。
对着镜子一遍遍说着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心里却还是惶恐不安。
她识趣地主动交出钱包,应该能破财消灾吧?
但买完教辅,里面根本没什么钱。
那帮人……会不会恼羞成怒?
原地转了几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去回想,钱包里都有些什么来着。
除去四十多块零钱,记得还有张银行卡,里面也就去年办卡时往里存的十块钱。
对了,钱包里放着那张下周圣诞节可以用的餐厅抵扣券。
想到这,棠念有些肉疼。
还有什么?
棠念从抽屉里翻找出身份证,再看到书桌上的学生证后,明显松口气。
钱包里好像还有几张一寸证件照,几颗糖,一支润唇膏。
不算什么大的损失,尤其重要证件并没有放在里面。
棠念以此不断安慰着自己,别那么胆小,也别想太多。
几分钟后,她拿出新买的教辅,决定用刷题来静心。
*
在警局录完口供,再又到医院做完伤情鉴定,走完所有程序,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许津风未成年,只是个高中生,加上那几个社会青年不仅以多欺少,更是先动的手,还携带了随身武器,将人打得头破血流。
最终他被定义为正当防卫,没有被拘留,但批评教育少不了。
几个社会青年这回算是碰到硬钉子,咎由自取,但其中有两人骨折,得住院躺一段时间,还有两人虽用不着住院,但也是惨不忍睹。
许津风需要当面道个歉,以及赔偿医药费。
病房里,哎哟叫唤的几人一看到他,就跟看到鬼一样,眼睛里明显流露出恐惧。
许津风在警察人员的监督下,没管他们的神色,躬身道了歉。
除了对不起,他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再说,但几人似乎被他在巷子里平静的疯感给吓怕了,不仅没追究,还忙不迭地争相保证,以后他们一定洗心革命,绝不会再欺负学生。
这一幕,把许津风身边的警察都给看乐了:“你小子可以啊,不光一挑四打赢了,还把他们给打服了,这算不算锄强扶弱,得给你颁个奖章?”
一句玩笑话,许津风没有回应,他已经做完所有要求,转身就要离开。
警察忙又叫住他:“你身上的伤不处理下吗?家人呢,怎么还没过来?”
因为许津风是未成年,需要有监护人陪同,上午那会警局就先后联系了范立伟跟吴芳琴,但夫妻两都找了借口推脱,直到录完口供也没出现。
考虑到带着伤,还是先把人送到了医院,可五六个小时已然过去,仍没看见监护人的身影。
原本得需要家长来把人领走,还要做相关的普及教育,拨过去的电话却连打都打不通了。
最后,许津风独自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此时不到五点,暗沉沉的天色,却像是黑夜即将到来。
昏暗的后座里,许津风拿出那只妥帖放好的钱包。
杏白色,小巧方正的三折短款,‘啪嗒’一声轻掰开暗扣,几张十块五块的钱币映入眼中。
其余东西并不多,餐厅券、糖果、银行卡,打开拉链隔层也只有几张证件照,和一支润唇膏。
修长的手指探入,许津风将照片拿了出来。
一共五张,蓝色背景,模样清丽的少女扎着马t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双耳,面带微笑。
光线太暗,笑容显得有些模糊。
许津风定定看了会,放回到夹层,一切复做原样。
只手心里,留了一张照片。
回到小区,暗色侵袭愈发明显,路灯还没到开的时间,一眼望过去,只有掩映在一团团昏暗树影后方,零星几户早早亮起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