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天气(40)
糖多半勺,盐少两粒:“眉头能皱得比天还高。”
哦,挑食的,迟未晞笑了:“怎么称呼您?”
老妇人说:“叫我兰妈就好。”又介绍,“我祖上是在御膳房里当总管的,我啊,正儿八经的传人,后来来了温家,这一待。”她伸出五个手指头,“少说也有五十年了。”
难怪说话满腔蘸了八股文的老朽味道,迟未晞乖巧:“您是从骑楼那边过来的?”说起来,那里也是私人苑厨呢,她好奇地问,“难道这两间店是同一个老板?”
可不对啊。
兰妈解释说:“对外是不同的老板,对内啊...”她把视线落在温誉文身上,一切了然。
“都是姓温的。”
迟未晞惊了一下。
温誉文跟着笑了笑,赶紧撇开关系说:“您老还是爱说胡话,这里可不敢姓温啊。”
迟未晞这才了解到,原来两地都是梅梳月收藏品的地方,包括那盏老旧台灯,真是由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现下只起个造型作用,那灯丝早就不亮了。
兰妈回他:“不敢姓温,倒是敢让楼外边弄苑厨,小太太气得很,这些个藏品多贵啊。”
“单是那幅挂画,少说也得上千万。”
温誉文无辜:“这世上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我是个商人。”说完连他自己都要发笑。
短短几年,没了理想,满身铜臭。
兰妈忍不住:“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啊,鸡头零碎的钱即便看不上也还是要赚,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半点活头。”
温誉文顺势揽过兰妈肩膀,对她的话举双手赞成:“您说的是。”又开始插科打诨,“回头我让人把楼下拆了,空个地,让人给您在外边种辣椒糊口。”
兰妈一扭头,刚要发作,突然瞧见在一旁正对着挂画研究的迟未晞,赶忙过去牵她的手:“寿星公,赶紧去洗手,兰妈给你布菜,吃饭了。”
迟未晞点头,转身时心想,这挂画她家也有一幅一模一样的,当时李思娴花了七位数买下来,说是哪个大家的真迹。
毕竟柳西仪是个画家,所以但凡能跟画沾上点关系的东西,李思娴都会特别留意。
这么一想,迟宗越还真是冤大头,选了个赝品。
洗过手,迟未晞回到正厅,那张花梨木餐桌上早已摆好了几道精致住家菜,温誉文坐在一侧,面前是一份小盅炖汤。
兰妈见迟未晞回来,赶紧招呼她坐下来,对她说:“晚些再给你拿蛋糕。”
迟未晞惊喜:“还有蛋糕吗?”
兰妈奇怪:“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要许愿吹蜡烛的。”
是她说过的话,迟未晞笑了,转过头说:“谢谢小舅舅。”
温誉文不打算接下这个谢:“谢我做什么,是兰妈准备的。”
兰妈又把话推回去:“要不是你吩咐,我怎么会准备哦。”
温誉文笑了笑,忽然冷下声:“吃饭吧。”
兰妈这才转身下楼。
随着兰妈的转身,好像把刚才的热络气氛也带走,迟未晞撇撇嘴,没太在意,她开始研究起桌上的菜品。
一道清蒸鱼,鸽吞翅,百香果焗骨,还有两盅清心的瑶柱莲子汤。
在她面前,除了汤盅,还有一小碗长寿面,面里头铺了个半熟的溏心蛋,看起来很是诱人。
迟未晞不由拿起筷子,面向温誉文:“小舅舅,我开动了?”
温誉文点头:“嗯。”
迟未晞轻轻朝蛋面戳了个小口,里面很快流出黄澄澄的蛋液,滑过热汤,再烫半熟,迟未晞解释说:“虽然刚刚的口感更好,但我喜欢看蛋液变颜色的样子。”
有种被温暖包裹起来的治愈。
温誉文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你随意就好。”
迟未晞开心,又拿起瓷羹,尝一口莲子汤,莲子的清甜和瑶柱的鲜香很快充盈口腔,她忍不住夸赞:“兰妈的手艺真的很好。”
温誉文轻声:“是还可以。”
虽然是可以,但他没有动筷,迟未晞忍不住问:“小舅舅你不吃吗?”
温誉文这才倾身向前,指骨分明的五指握起那柄细骨瓷羹,随意在汤里划了两下,才象征性地喝下半勺。
迟未晞心情持续雀跃,她的笑容挂在脸上,对着桌上那道酸酸的百香果焗骨,忽然很有分享欲:“小舅舅你知道吗,平时我只要不开心,就特别喜欢买酸味道的东西吃。”
“虽然吃完不会心情变好,但好像为难过找到了新的理由,只要我不去想之前不开心的事,好像就真的没那么不开心了。”
“这是我的不开心转移大法,可有用了。”
“你如果也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试试的。”
但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这话让温誉文突然想起在云水间遇到她的那个中午。
像她说的那样,她确实点了很多酸口味果汁。
温誉文抬眸。
此时盈盈灯光落在迟未晞眉眼,映得她的一双眼眸比窗外夜空里的星星明亮,她接着说:“我刚刚在楼下那棵桂花树上看见了两只卡通瓢虫,也是老板...”
知道温誉文才是这里真正的幕后老板,迟未晞就不愿意说这些模糊主语的话了,她顿了顿,才开腔:“也是对外的老板的女儿要求挂上去的吗?”
温誉文压根不知道桂花树上还挂有两只卡通瓢虫,仔细回想:“应该是吧。”
迟未晞笑起来:“你知道吗,那个猫猫伞桶和卡通瓢虫让我觉得这里特别的亲切和可爱。”
总的来说,就是接地气。
说到这,迟未晞突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