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天气(41)

想起那个被人惋惜英年早婚的对外老板，迟未晞心里有压不住的想法在冒头，只是在怂和大胆之间，她先选择了和，因此她又喝了一口汤。

话语总是需要铺垫的，迟未晞小小声：“小舅舅，你朋友为什么那么早就结婚了？”

即便她压低了眉眼，只敢把目光落在那盅鲜甜汤面上，温誉文也没理由听不出这是她的试探，他笑了笑：“遇见喜欢的人，自然就结婚了。”

听这话，迟未晞倏地抬眼，心里的天秤稍稍偏向了大胆那边，她忍不住追问：“那你呢？如果你遇见喜欢的人，也会很快就结婚吗？”

温誉文不由将时间追溯回之前，那天在车里，她也是这般试探他，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还能对她那么好吗。

可是那时他没有在意。

温誉文仍是笑着的语气：“会的。”

迟未晞明显着急了，喝汤的瓷羹放下来，才发现莲子的回甘染上了苦涩，她隐掉情绪，不管不顾，只装作随意的样子说：“我以为你不会的。”

她想起温嘉柠的话，开始为她的不会做解释：“我很难想象你会被什么样的女生困住。”

说完，她又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喜...”

“不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漂亮？可爱？温柔？孝顺？喜欢的答案一定太笼统，不喜欢的回答她才好规避她身上的坏可能。

或许17岁已经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

温誉文看着迟未晞。

她确实像他印象里的那样，即便时常有雨落枝头的忧愁，看起来很是惹人怜惜，但其实她骨子里藏了股劲，那劲他不好说，是不服输也好，别的也罢，总归是跟他无关的。

温誉文扬了下唇角，也似她那般随意，仿佛没有看穿她的心思，只是很有耐心地在和一个晚辈聊起关于他的话题。

虽然这并不符合他的脾性。

温誉文笑说：“太小的不行。”

在感情里面，先投入的那一方确实会被牵住话语权，迟未晞明显已经被他牵动了情绪，她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心口难以抑制的泛起酸意。

她眼里的星辰一下就黯淡了。

世界仿佛一片静寂。

迟未晞忍不住偏离视线，觉得他明明是笑着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确是那么残忍，她已经没多余的心力去思考，到底是哪个瞬间对他泄露了端倪。

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迟未晞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回属于她的声音，她看向温誉文的眼睛，强迫自己笑出来：“太小...是多小？”

她甚至还在心存期许。

可温誉文没有思考，没法回应的情感，他就必须做出了断：“差九岁吧，九岁就一定不行了。”

迟未晞忽然颤了下嘴角：“哦——”她的声音已经随之染上了涩意，可她觉得自己应该要笑。

她真的笑了。

可低头时，那笑容僵在脸上，眼眶蓦地就红了。

第21章 不会再见了

迟未晞想, 她一定是因为经历过太多太多需要把眼泪憋住的时刻，不然怎么会如此熟能生巧，很快就把已经快要掉落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她不敢发出声音地吸了吸鼻子, 而后沉默地拿起面前的陶瓷羹, 继续喝着那盅有清心功效的瑶柱莲子汤。

她现在急需转移注意力。

视线不由瞥向桌面上那碟百香果焗骨, 偏瘦的小排勾着酸酸甜甜的百香果芡汁, 小小一块，被焗成焦糖色, 旁边还放了半个新鲜的百香果做点缀。

迟未晞盯着那半个百香果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去拿它的冲动, 她又开始低头喝汤。

温誉文的声音在这时传过来：“你先吃, 我去看看兰妈。”

迟未晞没有抬头, 她还不至于听不出温誉文在给她独自消化情绪的时间，她现在憋得有点辛苦，哪怕再多说一个字都会忍不住想哭, 只好点点头,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温誉文很快起身, 径直朝门外走去。

迟未晞再一次忍住想要去追寻他背影的冲动，毕竟他刚刚的回答她还不至于笨到听不懂。

那么冷淡的字句，他说了，差九岁就一定不行。

说得那么具体，仿佛是为她专门量身定做出来的答案，他甚至还用上了一定不行。

迟未晞突然就很想任性，很想去问他, 为什么一定不行！

是因为觉得她很差吗？

把话说得那么肯定，是害怕她会死缠烂打吗？

他就是这么想她的吗。

在他心里, 她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根本不知道，见不到他的那半年，她甚至连节日问候都不敢发。

迟未晞的喉咙突然被哽住，很自然就想起半年前，他一下就变得很忙的那段时间，她以为他是真的很忙，所以她才会一直见不到他。

原来...

原来他只是因为要避开她。

这个认知让迟未晞感到异常难过，因此不得不去承认，或许对所有人来说，她的存在是会让人觉得负担的。

迟未晞好不容易憋住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她忽然就卸了身上的重量，开始慢悠悠地伸手去拿桌上那半个作为点缀的百香果。

心里在想它到底是什么味道，酸的吗？还是作为菜品，它已经变甜了。

还没想出答案，黄色的果肉很快被她用瓷羹挖出，抬手的瞬间，眼泪先一步到嘴角，她尝到酸味了。

可难过没有转移，她只好继续把果肉送进嘴里，艰难地咽下去。

是酸的。

但它作为一道菜，怎么可以是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