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116)
时闻抱着霍赟的手僵硬地紧了紧,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生硬地朝他唇边吻去。
“砰——!!”
迈巴赫车身重而大,此刻受到外力撞击,居然猛地摇晃了一下。
饶是时闻做足心理准备,也被惊得脸色白了白。她屏息回头,不意外对上那双黑漆漆的、冰冷的眼。
雷鸣在黑暗中翻滚。
霍决站在暴雨里,一言不发看着她,好像眼里只有她。
他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眼中表露的意思却直接分明:要么即刻下车到他身边。要么就任他把这车砸烂了。
沉默对峙半晌,车锁无声弹开。
霍决拉开车门,拦腰将她捞出来,一句话不说,深深看她一眼,便推入伞下。
随后他再度弓身,手臂青筋暴起,单手揪住霍赟的衣襟,硬生生将人从驾驶座拖了出来。
霍赟瘦归瘦,身高与他相差无几,此时竟像烂泥般,被轻而易举甩到公路护栏上。
霍决左手还缠着绷带,医嘱吩咐过切勿沾水的伤口,此刻已经被雨彻底浇透。
他面无表情,力气大得骇人,毫无知觉般挥拳。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再犷烈的雨,也无法熄灭他身上疯狂燃烧的怒火。
“霍决——!!”时闻又惊又惧,浑身发抖地冲进雨里,用尽全力紧紧箍住他的腰,不让他的拳头落下。
霍决机械回头,雨水沿着他锋利的眉眼淌下,将呼吸也浸得冷冽。
他看也不看倒地的霍赟,反手攥紧她的手臂,一动不动地审视她。不让她有机会靠近别人,也不让她有机会逃离自己半分。
这场暴虐的夜雨,犹如某种会呼吸的巨大活物。血淋淋的肺叶,一收,一扩,将毫无生气的人类吞入无边的黑暗与沉默里。
霍决的神情冷如坚冰,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危险,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开口时声音却轻。
轻得毫无意外被暴雨瞬间淹没。
“你跟他走?”
他嗓音嘶哑。饱含阴郁与被刺伤的不可置信。戴着白奇楠的手,用力得几乎要将她肩膀捏碎。
“时闻,你怎么敢跟别人走。”
*
凤凰山顶。
门被莽撞地踢开,浑身湿透的时闻被丢进浴室。
从昏暗的铅灰色公路,到明亮的柑橘色房间。环境陡然转变,热水兜头洒下,将人浇得一激灵。
霍决面色沉鸷,不容反抗地钳住她下巴,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擦拭她的嘴唇。
“做戏给我看?”淡漠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尾调隐隐结霜,“我舍不得你不开心,没有真的把你藏起来。你就利用这个对付我。事实证明,我还是太放任你了,是不是。”
“自我意识过剩。”时闻犟着扭开头,冷冷砸开他的手,“你以为我是你?什么都是做戏。”
紧接着,没有给予任何缓冲的余地,她平静宣布,“我爱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突如其来扎落一刀。
像是要在那张脸上找寻一丝一毫伪饰的破绽,霍决古怪地歪了歪脖子,定定注视她良久。
“—t—好新鲜的发现。”他怒极反笑。
“是我醒悟得太迟。”时闻暗暗掐住手心。
霍决没有即刻发作,喉结滚动,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亲他了。”
时闻不否认,“你看见了。”
霍决“嗯”一声,笑得越发轻柔低沉,“睡过了吗。”
时闻猝不及防,下意识蹙眉,没有即刻作声。
霍决居高临下地俯身,犹如一座冰川,充满毁灭感地逼近。
“回答。”他平心静气得近乎诡异,右手轻轻捏住她后颈,逼她仰头直视自己,“你让他碰你了吗。”
“不然呢。”时闻很快反应过来,眼神挑衅,“我们整天整夜在一起。”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这极大概率是话赶话的负气之言。但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恋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划开皮肉、肺腑,让人听见血管爆裂的声音。
霍决死死盯着她,神经沉沉跳动拍打太阳穴。仿佛有只野兽亟欲撕裂人皮,从一滩血肉里狰狞而出。
“你跟他在一起——”他用拇指重重摩挲她嘴唇,语气轻得吊诡,“也像跟我一样,随便舔舔就喷,用力操几下就娇气得掉眼泪?”
未曾预料在床榻以外的情境听见这种话,时闻怔愣几秒,用尽全力甩了他一巴掌。
霍决无动于衷地受了。
那张英俊的脸被猛地打得偏过去,犬牙划破口腔内壁,血丝渗出来。
他漫不经心用舌尖顶了顶腮颊,装模作样喊了声“疼”,而后俯首,强硬地给了她一个充满凌虐意味的吻。
唇舌间尽是甜锈的血腥气。
时闻憋着一股气,闷不作声与他撕咬,劈头盖脸踢他、踹他肩膀。
霍决躲也不躲,顺势握紧她脚踝,轻而易举制住她动作。他将她拆开,一寸一寸检查她的皮肤,一点一点嗅她身上的气息。
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像一尾分开海洋的、光滑的鱼,无端予人抚慰。霍决吻着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摩挲着自己前几日留在她腰窝的痕迹,不知过了多久,眼底浮动的疯狂与神经质才慢慢平息些许。
“对不起。”
他皮糙肉厚地拿面颊去贴她打得发红的手心,将人禁锢在怀里,叹息般吻她眼下痣,“痛不痛?别拿那种话激我,bb。”
他骨相绝佳,皮贴着肉,混合清贵与邪气。有意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就能虚构出糖衣织就的梦境。
时闻闭了闭眼,身心皆疲惫不已,“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