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128)
“有劳。”他言简意赅,“我明日再来。”
时闻接了,打开一瞧,是余淮南最喜欢的那家栗子蛋糕。糟蹋什么都不能糟蹋吃的。她替小朋友收了,随意摆摆手便上了车。
点火启动后想了想,没忍住,还是落下车镜,说不清好心还是恶趣味地奉劝一句,“不过费队,你近几日还是别来了,免得空等一场。余淮南有我照顾。她好久没休息,难得有人陪,估计没那么早回。”
言罢,车镜合上,跟着音响里Love Is A Game的旋律转了个上扬的音,一脚油门往市中心最旺的购物商圈去了。
一大一小去打卡了近期人气超高的一家泰国菜,味道不错,场内还有表演看,氛围炒得很雀跃。余淮南刚刚那点低落很快被冲散。时闻也不去探究他为什么会排斥费诩,只带着他到处逛逛玩玩,顺道购入几个联名乐高和一块新滑板。
小猪崽兴致高,但电池容量小,体力烧得快。回程前半段还叽叽喳喳扒着窗讲话,后半段直接没了声音,往后视镜一瞧,歪着头睡着了。
到了小区停车场,时闻拎起大包小包购物袋,又颇有些吃力地把熟睡的余淮南从儿童座椅里抱出来,脚一踢,把车门关上,回身往电梯走。
“猪啊。才几厘米高,吃这么重。”她喃喃抱怨。
等在电梯厅拐角处的不速之客,闻言向她伸出手。
“你就这么带小孩?”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小朋友听了会哭。”
霍决一身质感灰西装,领带卸了,纽扣松开几粒。烟掐灭,仍遗留淡淡薄雾,呼吸一吞一吐,衬得脖颈间一枚喉结分外性感,像某种松科植物的果实。
时闻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把怀里的小猪崽抱紧了不让他碰。
“关你什么事。”她视线回避,语气也生硬,“一身烟味,别熏到小朋友。”
霍决后退一步,抬了抬手作投降状。而后单手解开一粒扣,把沾了烟味的西服外套脱掉,随手扔进电梯前的垃圾桶里。
下一秒,又极富技巧性地从她手里顺过那几袋重物,口吻淡淡地责问,“改密码了?我进不去门。”
听话里意思,是空等了段时间。
“搞清楚点状况。”时闻目不斜视,绕过他用手肘按上行键,“我给过你密码吗?说好的事先告知,谁要你自己一声不响地来。”
霍决靠近一步,时闻抬头盯住显示屏,将将忍着,才没示弱后退。
“明天有个新能源峰会。本来应该直接从伦敦飞京城的。但实在想见你。”霍决避重就轻解释一句,微微俯身注视她,“五天不肯接我一个电话。你好忙吗,听我道句晚安的时间都分不出来?”
能成大事的野心家,确实必备粉饰.太.平的能力与刀枪不入的厚脸皮。霍决可称个中翘楚。不管上次结束是撕破脸皮的争吵,还是难以转圜的冷战,再见面,他还是能表现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像时闻。
在面对霍决时,她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该表现得更理智或更感性,更冷淡或更亲昵。所谓“应该”,也只是理想化的决心,实际临场,情绪并不完全由自我掌控。
“忙不忙,也要视对象和事项而定。”时闻不想搭理他,含混讲完,头就负气地拧过去。
两人脚尖对着脚尖,日光灯算不得柔和的光线笼罩下来,在彼此之间晕出一滩影子。
这句话不知犯了霍决什么忌讳。
她有心要扯离些许,然而他不想被推开的时候,她就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戴白奇楠的右手往下滑,扶在她颈侧,一个充满掌控感的姿势。略低一低头,彼此鼻尖就碰在了一起。没等时闻做出拒绝的反应,他讨好地蹭了蹭,就直接不偏不倚吻下去。
时闻刚刚吃过冰淇淋,唇舌有热带水果的甜香,软腻得勾人。霍决故意拿那种又凶又轻浮的方式亲她。彼此一人探入一人推t拒,舌尖搔刮着上颚,渐渐水声轻起。越是用力抗拒,反而纠缠更甚。
这绝非一个恰如其分、适合出现在外面的吻。
时闻被亲得无意识仰颈贴近。但理智尚存,内心忿忿,不住拿脚尖踢他胫骨。又拿手去遮余淮南眼睛,怕小朋友被吵得醒过来。
霍决倒是什么顾虑都没有,吃准了她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又关,有住户从里面走出来,他还坦然自若揽着怀中人往旁边让了一步。
直至时闻逮住机会狠狠咬了他一口,彼此距离才终于被拉开。
她气得耳廓潮红,碍于双肩被握住,腾不开手,急不择途拿额头往他下巴猛撞过去。
“有病啊你!”她咬牙切齿低声骂,“无缘无故跑过来冲我发什么脾气!到处都是人和摄像头,想搞现场直播别扯上我!”
“你才知道?”霍决表情一点变化没有,好整以暇答她第一句。指腹擦过唇角,一点点铁锈味的血丝。又抿掉。
末了帮她揉了揉额角,居然还似赞似嘲地笑,“好硬的脑壳。瞪我干嘛,你不痛吗?”
好厚的脸皮!
时闻还想发火踹他几下,可惜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一秒就被打破。余淮南奶声奶气地咕哝着,扭动几下,要醒不醒地开始揉眼睛。
时闻当即收声,闭了闭眼收敛怒意。再怎么恼火,都没有在小朋友面前吵架的道理。
余淮南嘟嘟囔囔地醒转,分不清昼夜地先说一句“早安”,又黏糊糊地在小姨脸上吧嗒印一个啵啵。
这会儿转头,才发现有个帅叔叔正盯着他们瞧。时隔不久,小猪崽当然还记得这个举他飞高高的人,不仅自来熟地伸手讨抱,还高高兴兴地主动唤人“小姨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