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32)
正烦躁间,驾驶座的车窗被不急不缓叩了两下。
霍决脱了西装外套,右手撑着车顶,扯散了领结低头看她。
“屋内很闷?叫你等我,你来这里等。”
“……”时闻同他面面相觑。
车门没锁死,一拉就开,跟在后面的列夫默默把后座的门也开了。
霍决弓身将时闻打横抱起,不发一语塞进后座,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时闻方才为了开车把高跟鞋脱了,没来得及换成运动鞋。现在也顾不上这茬,就这么光着脚,脚尖有些紧张地点在脏兮兮的地垫上。
车是列夫开,没问她地址,也没开导航,倒是颇有眼色地帮他们把音乐开了。
后座两人各怀心思,各看各的窗,都不说话。
霍决挂着脸,很不耐烦似的,把领结拆了,单手把顶扣也解开两粒。
他五官锋利,一旦面无表情,浑身就散着阴狠戾气,显得又冷又凶。
时闻透过车窗倒映,看了片刻他浸在海里的侧脸,见他忽地将西装外套丢到自己腿上。
她穿一条鱼尾长裙,因为裙摆窄,跳华尔兹的时候被他随手撕了个高开衩。这么坐着,一双白得晃眼的长腿都尽数露了出来。
时闻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扯着裙摆遮好,把他西装扔到地上垫脚。
霍决转过头不看她,右手撑在眉骨上,明显笑了笑。
一路无言回到公寓楼下。
时闻毫不意外为什么列夫能在从未过问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开到她住处,还颇有首尾地泊进她租的停车位。
后面相继三辆车驶入停车场。时闻不动声色瞥一眼车标,悄悄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霍决要跟上去过夜。
霍决拍上车门,一套华贵西装穿得不整不齐,衬他那张脸,倒显出几分落拓不羁的意味来。
时闻把他外套扔回去,他好脾气地接了,将她顺势一扯,带进车与车之间的昏暗间隙。
时闻没好脸色地要甩开。
霍决松了手,“我就交代两句,再乱动,我不介意跟你上楼说。”
时闻当即装死不动。
于是霍决又从容不迫将她揽回来。
微凉夤夜,彼此透过薄薄一层白衬衫体温相贴,热得人心生烦躁。
霍决靠着车身,俯身垂眸,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想按自己的意愿做事,不想我插手,可以。”
“我信你有分寸,不会莽撞。”他语调懒散,浸过酒的嗓音在空旷处显得沉而沙哑,“我只想确保你的安全。最近我少在云城,把列夫留给你,有事可以使唤他。”
三两句讲得隐晦,时闻不确定他是真知道些什么,还是故作玄虚的试探。
扯得多了,被套话的只会是自己。
于是干脆选择缄默,别过脸去,生硬道:“我们谈不拢,我不想跟你讲话。”
霍决笑了,似乎很喜欢她这副要死不活生闷气的样子。
话交代完了也舍不得走,将人抱紧了,在肩上那处痕迹吻了又吻,低声下气道:“好,当我自言自语。”
……
想到这里,心下更烦闷不已。
嘴里咬着块没熟透的萝卜,没来由又被顾宁撞了一下腰。
时闻“嗷”一下捂住肋骨,莫名其妙转头看她,“娘娘,妾身又哪里惹着您了?这会儿又不是我负责涮肉。”
“别发癫,叫你呢。”顾宁轻咳一声,默默理了理自己刚才吃得狂放的仪容仪表。
一回头,是关皓然。
身边还站着个不茍言笑的冰山帅哥。高个寸头,衣着朴素,右边胳膊吊着石膏,脸看着莫名眼熟。
时闻最近跟关皓然偶遇得挺频繁,大概是因为工作地点都在同一个区,再碰见都不觉得突然了。
她放下筷子,收拾表情微笑颔首,“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关皓然温和道:“刚好在附近,到点了,跟朋友来碰碰运气。”
这家牛肉火锅是老字号,每天人流都很旺,这时间点刚好是第二轮翻桌,等位时间估计够呛。
关皓然手里拿着张排号纸,笑着打完招呼便要离开,“我们再去附近其他店转转有没有位置,各位慢吃。”
“哎。”顾宁作为一个已婚已育人士,对帅哥的热情显然过了头,“要不加个座吧?这条街店都挺火的,别浪费时间在等位上了,一起凑合吃一顿呗,反正今晚难得时闻请客。”
关皓然停了脚步,看看他朋友,又看看时闻,“这,方便吗?”
时闻哪敢忤逆领导意见,一扬手就喊了服务员加茶位,道:“我们就是下班过来填肚子吹吹水,没什么正经事要聊,两位不介意的话尽管坐。”
关皓然他们也不忸怩,似乎真就是为了吃顿火锅,道一声“打扰”便落了座。
他们的位置是窗边卡座,长直桌,足够宽敞,正好男女分边对坐。
时闻和关皓然是交集点,各自介绍了朋友。关皓然带的那个青年叫费诩,说是他大学时期的朋友。
一桌五个人。顾宁是什么领域都能聊几句的老油条;小黄天生社交牛逼症;时闻不说多外向,起码礼貌周全;关皓然有教养,脾气好。四个人就算拖着费诩这个走酷哥路线的,场子也不冷不尴尬。
关皓然说是跟费诩快半年没见了,今天赶上费诩休假,好歹见上一面领他吃顿饭。
时闻打趣道:“那么久不见,你就带人家来这种店?”
“他才不介意。”关皓然笑道,“带他去吃贵的,他还没手使刀叉呢。”
小黄自来熟地照顾右手不便的费诩,帮人又是烫肉又是倒茶,还瓜兮兮地凑过来插嘴:“哎,说起来哥你这手怎么弄的?打球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