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降落(156)
杨君鸿接过他递来的水,说了句谢谢。
江丰瑞猛灌了好几口水,等渴意缓解了,他才放慢速度,借着喝水好奇地打量杨君鸿,他不知道这个英俊的男人跟江屿什么关系,印象里他一直觉得江屿性格淡淡的,这么些年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更别说能让他往岛上带了。
他看到江屿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先递给杨君鸿,然后自己又抽出一张,抬起手擦去额头上的汗。
杨君鸿这会儿摘掉了墨镜,也擦着汗,两个人边擦汗边看着对方笑。
明明是很平常的举动,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亲密。
意识到一种可能,江丰瑞的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两下。
他突然感到局促起来,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只能攥紧了矿泉水瓶,仰着头把一瓶水都喝光了。
渡口有供乘客等候的椅子,三人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坐下,江丰瑞很想陪着江屿等船开,但很快就有人过来找他,老远冲他喊:“丰瑞,你妈在家闹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江丰瑞腾地站了起来。
江屿也站起来,对他说:“回去吧。”
江丰瑞眼泪红了,有些不知所措,江屿伸手抱住他,在他后背上拍了拍,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说:“照顾好自己,丰瑞。”
江丰瑞抹了一把眼睛,声音带了些鼻音,对江屿说:“哥,你一路保重。”
江屿笑了笑,对他说:“知道了。”
一直到江丰瑞的身影消失不见,江屿才将目光收回来,转头的时候就发现杨君鸿在看他。
“怎么了?”江屿重新在旁边坐下。
杨君鸿坐直了身体,矿泉水的瓶子在手里不停转,他从刚才就在想要不要问。
江屿看他沉重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说:“江建波的确不是我父亲,严格说他应该是我舅舅。”
杨君鸿猛地转头朝他看。
江屿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但我还没有跟我姑姑挑明这件事,回去之后我会跟她见面,当面问她。”
江屿叫习惯了,这么多年他都是叫江海澜姑姑,一时改不了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了这个口。他感到有些累,身体歪着朝杨君鸿倒去,头靠在杨君鸿的肩膀上,眼睛闭了起来。
一放松就又想起以前的事,乱哄哄的,江屿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说自己其实很早就有猜测,因为何美兰从小就对他非打即骂,对江丰瑞却很疼爱,他还跟杨君鸿说了小时候被何美兰故意弄丢的那件事。
杨君鸿没说话,隔了片刻,江屿感到自己攥在手里的水瓶被抽走了,他愣了愣,睁开眼睛,手掌还维持着握着瓶子的姿势,掌心那里空了一块,但很快,那空白就被杨君鸿填补了。
杨君鸿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早知道那时候我就来了,我带你回家,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江屿鼻子发酸,眼眶一点点红了,他坐直身体,看着杨君鸿问:“带我回家干什么?”
杨君鸿把他的手抓紧,牵起之后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说道:“给我当老婆啊,白天送你去上学,晚上就抱着你洗澡然后睡觉,从小就养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给你买各种好看的新衣服,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我就揍谁。”
江屿想像那画面,忍不住想笑,轻轻推了杨君鸿一把,“你变态啊,我那时候才多大。”
“我不就是变态吗?“杨君鸿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忽地压低了声音问,“那我要是来了,你跟我走吗?”
江屿有些发怔,他看着杨君鸿的眼睛,看到了杨君鸿清澈的瞳仁里面自己的影子,用力一点头,“嗯,我跟你走。”
风从海面吹来,带着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响,江屿感到自己流了眼泪,但再也不是因为害怕了。
他重新靠回杨君鸿身上,杨君鸿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拇指的指腹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突然问道:“唉,你们医生能不能发明一种药,就是能把人缩小了的那种药,我有时候真想把你变小了拴在裤腰带上,或者揣在口袋里,走哪儿都带着。”
江屿脸上还有泪,听了又想笑,不知道杨君鸿这奇妙想法都是哪儿来的。
见他不应,杨君鸿又说:“没有这药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走哪儿我都牢牢盯着你,乱跑也没关系,绝对不会把你弄丢了。”
江屿眼眶发酸,闭了一下眼睛才又睁开,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两个人走了进来,他赶紧从杨君鸿身上起来,低头擦了擦眼睛。
那是一对老夫妻,头发半白,看着六十多岁了,穿着体面考究,带着一股书香气质,一看就不是岛上居民,江屿想他们或许是来玩的。
那对老夫妻在他们对面坐下,目光接触之后,都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江屿也笑了笑。
老先生拿起胸前挂着的眼镜戴上,手里翻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对身边老伴说:“这个岛呢是十七世纪才有人来的,之前就是一座孤岛。”
老先生故作高深地问:“你知道这个岛还有其他名字吗?”
这片等候上船的区域不大,加上老先生声音洪亮,所以江屿也听到了,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了头顶“南塘岛”三个字,刻在木头上面的红字经年累月已经掉漆斑驳,勉强还能辨认。
老伴很捧场,问道:“叫什么啊?”
老先生一字一顿说:“叫大、雁、屿。”
他用低沉的声音徐徐说道:“每到冬天,鸿雁就会从北方飞往南方过冬,停留在这座岛上,成群结队,鸣叫之声不绝于耳,渐渐的就成了一道景观,所以这里又被叫做大雁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