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录(721)
“伪装,掩藏,编织黄粱,向来是我等拿手伎俩......”
风苓冷酷面容,带着他难言哀伤,叫梅言看得惊心动魄。倏然一笑,又焕然展颜:“星君若放肆展露他的渴望,卿卿必然沉沦。”他断言:“她无法拒绝一个非她不可的人。哪怕是贩夫走卒,是鼠窃狗偷!”
“她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对她这个人,自身存在的那种独一无二的肯定啊!”
梅言也想起江黛青那些过往,不觉蹙起了眉头,红了眼眶。
自嘲一笑,风苓道:“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君善,就只有星君最需要她,结局不是可想而知吗?”
“君善也知道吗?”梅言沉沉视线,望向风苓。
风苓却被逗笑了:“蔽之,你以为君善为什么非要风行卫认主卿卿?”他微微倾身靠近梅言:“你忘了?他尚在朝不保夕时,便早动此念了!”
梅言忽然想起,刚到裬王府住进摘星楼时,和嵇元的那番对话。嵇元说,他死后,江黛青就是风行卫之主了。他早就对风艾的脾性了如指掌,也对江黛青的心事有所窥悉。
“也难怪。”梅言低低叨念:“她始终放心不下陛下......”
“是呀!”风苓也不禁轻笑:“圣上对卿卿,也煞是依赖!”转头又道:“不怕!有星君在嘛!”
“嗯?”梅言又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现在是权未到位!”风苓愉悦地笑道:“待他履任给事中,怕是就要着手推动二人和好如初了!”他兴味浓烈:“他可是首卫大人啊!怎能不忠君之事,解君之忧呢!”
梅言也被他感染,笑意浮上眼底:“你是会找乐子的!”
风苓翘起他那修长的大腿,戏言:“与蔽之闲话片刻,才是人生至乐呢!”坦然道:“向你少吐心事,谢你倾听啦!”见梅言不答话,只举杯品茗,耳尖却微微泛红,作弄心起,突然袭击了他一把,吧唧一口,亲在他耳尖。
梅言倒吸一口凉气,恼羞成怒,将手中茶水兜头泼在风苓脸上。风苓不是躲不开,而是压根没想躲!梅言见他只顾笑,毫不介意自己的侮辱,终究是拿他没辙,放下杯盏敛眸浅叹。
谁又知道呢?院宇深处那二如玉髦士的真假嬉闹。
嵇元秉承江黛青的意思,向新帝引荐了风艾。与嵇元一同进宫面见新帝,张成云便感受到了他的威压,心下惴惴。
毕竟曾经策划袭杀他的主人,张成云看着英武魁伟的风艾,总觉得他带着隐晦笑意的视线有些不善。并不是怕他对自己不利,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朽。将视线投向丝毫不以为意的新帝,他的忧虑,在于怕风艾危及他,或是献国国政。
然而几天观察下来,张成云又有了新的担忧。风艾行事光明磊落,煞是坦荡,即便是和新帝政见不合也是直谏,或者干脆驳回圣旨。新帝为此甚是苦恼。
“风领事什么都好,就是......”新帝蹙紧了眉头,对张成云这位帝师叹道:“话太少!”
张成云默默听着新帝的牢骚。
“他心里明明就有成算,偏不说!朕的圣旨驳斥得倒是有理有据......”
任云终于沉不住气了,一道政令拟过七八遍,旨意尚不能通过风艾,又如何颁行?他看一眼张成云,建议新帝:“要不......请裬王妃进宫一趟?”
新帝犹豫片刻,还是垂下了头:“朕......不想逼迫婶婶.......”
新帝沉得住气,任云可快到极限了,请命道:“既如此,不如让臣,去见一见王妃,向王妃探问一下风给事的脾性?”
新帝眼中一亮:“好!那......有劳任卿......”
“不敢。”任云眼里含笑,谦道。
于是次日,任云朝罢便随嵇元一同回了裬王府。
江黛青看到任云也是惊喜:“哟!今儿刮得什么风?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吹来了?”
任云笑道:“王妃取笑了,下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示意暖星布茶,江黛青倚案抱猫,笑问:“承旨大人什么事情?还能求到这王府内宅?”
恭敬接过茶盏端在手中,任云便叹道:“风领事高深莫测,下官无计可施,还得来请教王妃,他举动究竟是何深意?”
江黛青笑道:“哦!是被艾郎折磨了?”略略倾身,对直勾勾盯着她怀里小猫的风荇说:“去看看他在否?”
风荇瞥了一眼任云,极不情愿地向外走去。
“说来听听!”江黛青嬉笑道:“你们在为什么事情烦恼?”转而又问身畔嵇元:“听听总不能算我干政吧?”
嵇元微笑:“昌儿怕是巴不得你‘干政’呢!”
任云也深有同感。乃将手头政事与嵇元一起一递一话地讲给江黛青。
原来,新帝念及长久以来开科取士的难处,加上国中人口的缺失,想要改良科举制度。这本就是国政的重中之重,张成云和任云意见都是统一的,也合计出了一套试行的方案,但这政令就是发不下去,卡在了风艾手里。
江黛青轻哂,问嵇元:“你就没有什么话说?”
嵇元倒是坦然,对江黛青说:“我心思没放在这里。”
“胡说!”江黛青柳眉倒竖,嗔怒道:“你再没放在这里,难道也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嵇元果然通透,只是不欲多事而已。他的意思原是:“左右这也是要做的,在我看来,早点晚点分别不大。”
江黛青默然细想,以嵇元的才干,确实可以数政齐发,一起执行。他有这个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气势,不会遇到太多阻碍。即使遇到,凭他本事化解却也不难。但,新帝不行。新帝政策怀柔,年小面软,势单力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