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录(722)
君仁,臣则刚直。
长叹一声,江黛青预备让风艾自己解释。
风艾与风荇同来,和起身的任云,相互一礼,便看向江黛青。
“任承旨对艾郎的所作所为,不明深意。”江黛青拿捏作态,笑谓风艾:“还请给事中大人,亲自解释一下吧。”
风艾含笑落座任云下首,慌得他连忙起身道:“不敢。”他却不以为意,接来暖星的茶润喉,随后笑道:“政令不是不能发,却是不能就这样发!”
“一,是事有轻重缓急;二,是令需审时度势!”
任云在风艾的示意下落座:“请指教!”
“改学制不急。”风艾道:“尊百工为先!”
江黛青闻言略现讶异之色。风艾见状,便解释了两句:“王妃虽制我朝素有重文轻武之弊,然而却远远不止只并重文武就可以的。”他说:“国中人口减少,也与百工者低人一等不无关系。”
江黛青点点头,问风艾:“这你和昌儿提过吗?”
风艾约略一笑,回以:“这,非臣给事中所司。”
说到封建等级制度,江黛青看向意欲置身事外的嵇元,觉得叫他去对新帝说怕是也不够清楚有力。只得淡淡道:“那......回头我进趟宫吧。”
风艾所思所行,比江黛青预料中的要远得多,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政策若是改革时不能一步到位,年年修,代代变,就会使得政法失去威信,届时社会就会彻底陷入无序的混乱之中。
风艾闻言便笑道:“既如此,便请任承旨代为禀报陛下吧。”他说:“明日是小朝日,我等都见不到陛下。”
任云颔首应承,如释重负:“我还以为是我旨意拟得不对......”
风艾打断他,冷笑道:“当然,你的旨意拟得也不行!”
任云瞬间憋得面色通红。
风艾指点道:“旨意虽秉承万岁之意而下,却是要示与万民遵行!若要顺利颁布,就不能只顾顺应天子心意!”他眸色深深:“要考虑到如何措辞才能让百姓更容易接受!”
任云登时如醍醐灌顶,灵台明澈。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懂了!”
风艾微笑:“任承旨玲珑,自然是一点就透!”说得任云微微局促。
江黛青看得好笑,任云告辞之时,她心血来潮地起身道:“我送你一送。”
任云受宠若惊,尤其是不敢直视嵇元。
“走吧!”江黛青回眸以目安抚嵇元,笑对任云说:“洪都府故旧!”
任云只得窘迫地拜别嵇元,跟着江黛青出了清净处。
“素英?”江黛青笑着唤了任云的表字,叫他更是面红耳赤。
“王妃......”
“是挽歌告诉我的!”江黛青玩笑着发难道:“好一个公器私用的承旨!”她低声问:“你也忒招摇了!三品官轿载着意中人四处逛?就不怕自己被参一本,难道也不怕挽歌被参僭越吗?”
任云见江黛青说到曲挽歌,才放松了些,眉目也柔和了下来:“王妃大约有所不知,我朝文人尚艺。为了显示骑射皆善,官员大多骑马,不乘轿。只是这样一来,官衙备设的官轿就蒙尘无用了,但是轿夫的月银却不会因为这样就减少。所以,为了提高官轿的利用率,便规定,只要按例报备,非朝日可以私用。”
“为什么不将轿夫改成按劳计酬,或者干脆裁撤,有需要的时候再外租?”
任云摇摇头:“裁撤不了,也无法按劳计酬。轿夫们一天到晚,分作两班,须得守在官府。一旦有事,要保证随时都能起轿。况且叫外来底细不明的人于紧要时载着朝廷大员往来,也不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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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黛青细想也是,缓缓点头。焕然一笑,又指点着他质问:“你俩啊!瞒得倒好!”
任云苦笑:“只怕也瞒不了几时了......”
江黛青不禁有些疑惑:“怎么?”
原来,曲挽歌只是不欲江黛青担心。任云用自己的官轿接送她还有一个大缘故。永泰长公主,看上了翩翩风度,温文尔雅的任云,几度示好。
任云本想借机公开和曲挽歌的这段姻缘,行礼下聘,先与她约为婚姻。但是曲挽歌听闻永泰素有跋扈放荡之名,一来怕影响彼此仕途,二来也不想太过刺激她,便迂回行事,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江黛青听罢面露忧色。任云见了忙道:“王妃宽心,挽歌......她并不想让您为此烦恼......”
岂会不知那人泄香亭前玩笑着遮掩过去的寸心?江黛青勉强牵动嘴角微笑,却红了眼眶。终究是接受了她的善意。
送走了任云,回到清净处时,风艾还在。嵇元自前番与他对弈之后,颇为流恋。梅言还在后院移植他的月季和茶树,说是要看梅花月季树下出产的茶叶,会是一种什么风味,常是不得空闲。他便偶尔到风行卫的蓊茸里去找他们,挨个吊打一遍。也只风艾可以与他切磋对局,还能说些朝政上的话。
见风艾在她座中与嵇元对弈,江黛青便坐在下首,问他们:“永泰在追任云?”
两人同时一愣。嵇元显然是讶异的。风艾神色则有些复杂。
“怎么?你们不知道?”
嵇元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风艾迟疑片刻,才道:“我以为,他不会同你提起这件事......”
“不是他提的,是我问的。”江黛青虽如此说,但其实明白他们的意思。
风艾的想法确实与曲挽歌不谋而合,都是要瞒着些江黛青。而任云,一方面是怜惜曲挽歌,一方面是知晓江黛青的脾性,所以她问起,便没有隐瞒,直言不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