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第三年(3)
然后我就真的背了helloKitty,笑死。
但和我不一样,白礼板板正正的,一身校服穿得特别标准,来办公室的时候还把两手搁在身后,鞠躬弯腰的,对老师特别尊敬,一看就是三好学生。
他长得也白净,五官清秀,剑眉星目的,看起来特严肃特认真。
看我第一眼他就拧起眉来。领着我出了办公室以后,他就让我把裤腿放下来,耳钉摘下来,外套穿好,还让我放学就立刻去把头发染回去。
白礼很严肃地批评我:“我们是学生,我们要有学生的样子。”
我莫名其妙。就像我刚刚说的,我转学的那所高中是个混日子的普高,而且在普高里也是中下等的那种。老师管得不宽,也不严,逃课的不少,是出了名的混日子的高中。
我这头发转学进来校长老师都没说什么,白礼反倒第一个批评起了我。这让我非常之嗤之以鼻,于是我说:“关你屁事,你比我爸说话还老气,我看不起你。”
白礼说:“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看不起你父亲,你要尊敬你父亲。”
“我骗你的。”我说。
白礼一愣,他问我:“你骗我什么?”
我说:“我没有爹,我只是真的看不起你。”
白礼无语。他抽抽嘴角,说:“耳钉摘下来。”
我说:“我不。”
白礼很生气:“你怎么这么不听劝?”
我说:“我乐意。”
白礼那可是太无语了。正好他来认领我的时候是大课间,有20分钟下课时间,他就把我拉住,按在墙角里,对我批评教育了长达十分钟。
苦口婆心,语重心长,比我妈都啰嗦,比唐僧都絮叨,我听得感觉自己真的在被他安紧箍咒,最后我受不了了,我说行了,唐僧,唐三藏,老师傅,我摘,我全都摘,别念了。
白礼该庆幸他遇上的是我这么个没混账得很彻底只会打肿脸充胖子的混混。要是换个真脾气不好说揍人就揍人的混混来,他早被打了。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一直觉得白礼特别幸运。
不过后来我就觉得他遇见我真是特别倒霉,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我,导致他完美的一生里就这么被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败笔。
白礼总对我很无语,这次也是。他很嫌弃地看着我,说他不是唐僧,也不叫唐什么三藏。
他说:“老师没告诉你吗?我叫白礼。”
“好的。”我说,“白三藏。”
“白礼。”
“白圣僧。”
“……白礼,白、礼。”
“白圣人。”
他无语了,他啧了一声,他放下一句明天开始好好来上课,转身走了,还叫我跟上。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你这样会弄黄我们班的流动红旗。”
我说:“那玩意儿又不能给你高考加分,在乎它干啥。”
白礼说:“那是集体荣誉。”
我问他:“高考有集体荣誉分?”
他无语了,回头来很嫌弃地白了我一眼,说:“你怎么总想着高考?”
我说:“因为我是高考生。”
他说:“你还是个高中生,你是我们班里的一员。”
我说:“毕业后各飞东西,你等找工作的时候,谁记得你是哪个的一员?没用。”
他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分有用没用。”
我说:“没用又浪费时间的事干嘛要做啊?”
他不说话了,就瞪我。
我说:“瞪我也没用。”
白礼嘁了一声。我看出来了,我和这位浑身上一股老干部气息的班长八字三观都不合,三句话就得干起来,这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互看不顺眼了。
但我不在乎。我打了个哈欠,把手搁到后脑勺上,大大咧咧跟他往教室走。
chapter 03
白礼那天挺胸抬头地走在我面前,人长得肩宽腿长又白白净净,还高,整个人完美得像假的,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好孩子。
那天的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随着他往前走,照在他身上的光影也不断流转。学校的空气里飘荡着粉尘,他在离我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一直往前走,我在后面慢慢地跟。
我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白礼一直跟我有距离。
然后我就醒了。
其实我的梦才做了个小小的开头,我都没来得及跟白礼进教室。
没办法,因为我一口血又到了嗓子眼。我扯开氧气罩,翻身到床边,拉着我床边的桶,呕的一口,真情实感地吐了。
吐的全是血,边吐边咳。
我吐得脑子里一片混沌,胸闷气短,心口疼得像被人从心肺那儿撕成上下两半了。
生不如死啊。
但是一直都这样。
自我生产了一小滩血,我的肺癌才放过我。我喘着粗气,费力地用我瘦得皮包骨头的胳膊抹掉嘴角的血,终于翻了个身躺了回去。
我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喘得直yue。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劫后余生。这癌症终于放过我了,我能喘口气了。
但实际上我特别清楚,劫压根没过去,我的癌症也不会好,一会儿这破玩意儿又会卷土重来整死我。我每天晚上都半个整觉都睡不了,每俩小时就得醒一次,醒了就抱着桶开始呕血,躺回来的时候往往都没了睡意。
好不容易睡着,我又得开始呕。
晚上睡不好觉,我白天就困,因为我总咳血,睡了就咳,咳了又很难睡着。所以我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咳血的路上,白天也一样。因为咳血,我的睡眠很平均地分配给了24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