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航(145)

“当然可以了。”云姝浅浅一笑，将礼盒拿给夏茉。

夏茉接过来仔细端详外包装，只听云姝在旁边说:“这好像是wedgwood的水晶球。”

闻言，夏茉手指倏地一顿。

wedgwood的水晶球……

她看着包装盒，思绪飘回到了去年的今天。

她和池颂一起去帮陈澈摆摊，回家的路上，他们在空荡无人的街道嬉笑打闹。

她问他，会不会下雪？

他极其笃定地说:“会下的。”

她疑惑他为什么那么肯定，他笑着让她闭上双眼，在她视野骤暗的那刻，拉起她的手腕，将一颗沉甸甸地，包含着白色圣诞树和雪花的水晶球放进了她的掌心。

她惊喜又诧异，抬眸看他，只瞧少年的鼻尖被裹着飞雪的寒风吹的通红，一双眼睛清亮澄澈，洋洋得意地笑着，说:“看吧，我都说了，会下雪的。”

那今年呢？今年会下雪吗？

窗外的冷雨凄凄，斜斜拍打着玻璃。

夏茉心绪低迷，捧着礼盒，眼眶逐渐湿润。

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好想池颂。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见他一面。

好想好想好想再和他看一场初雪。

夏日

晚自习下课, 夏茉拒绝了宁远洋提出来的烧烤聚会提议，自己去了公车站台等回家的车。

池颂不在，没人能骑车载她。

这几个月她都是自己一个人上下学, 虽然渐渐习惯了，但总有会觉得特别孤单的时刻。

譬如现在，她坐在站台的长椅上。

周围有一对穿着高一校服的少年少女, 男生歪歪斜斜地站着, 后背依靠着公车站台的广告牌，单肩背着包，一只胳膊肘搭在身侧,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肩膀上。

女生怀里抱着一堆苹果，皱着眉头, 看似嫌弃眼底却藏着笑意, 轻声嗔怪:“你能不能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能啊。”男生吊儿郎当地说, 藏在声音里的是满满的醋意, “但是你得说清楚，今天这些苹果都是哪几个班的男生送你的？”

“干嘛？你要揍人家？”

“对啊。”少年站直身体，十分认真，“凑一顿，他们就不骚扰你了。”

话音落下, 少女粉白的面颊迅速蔓出一抹红意。

……

夏茉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被他们吸引，恍然间, 两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再一眨眼, 变成她和池颂。

从前, 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们也曾像这样一边等车一边打闹的。

池颂总是没个正经样儿, 要么和她插科打诨，要么用手绕着她马尾玩，要么整个人歪歪斜斜地靠着她，像是没骨头一样。

她推他起来，他就嚷嚷，说他头疼，得靠一会儿才舒服。她不让他靠，他就一个劲地说她狠心，还总装出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她答应让他靠，他就在那儿偷笑，比三岁小孩儿还要幼稚。

天气好的时候，他就骑车载她回家。

她坐在他的后座，看着迎面而来带着花香的风灌满他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他的脑后总有一缕头发不听话地翘着，他脖颈上的那颗小痣，她曾用手抚摸过无数次。

他们谈天说地，占据彼此的人生，也是彼此除了父母最亲近的人。

可现在，一眨眼，少年身影消散，这个承载他们众多回忆的站台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这儿了。

想此，夏茉忽然有些心酸。

她微微低下头，把脸埋进池颂送她的那条围巾里，吸了吸鼻子。

她努力屏蔽身旁少年人的嬉笑声，盯着自己的鞋尖，双眸逐渐失焦，却忍不住地心想——要是现在，池颂在身边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节，今天的公车来的额外慢。

等的实在无聊，她从书包里翻出压在最下面的手机，摁了开机键。

池颂的对话框停留在昨天晚上的那句【晚安】上。

夏茉思念难忍，摁着键盘，给他发了新消息:【我下课啦，准备回家。】

发完，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又发了一条过去:【明天周六，你学校应该不上课吧？你有什么安排？】

等了几秒，看他不回复，夏茉退出页面，点开了订票软件。

杭城到黎城，明天的高铁票还有很多车次，最早的早上六点半，最晚的晚上八点。当天去当天回，完全不成问题。至于作业，她今天可以熬夜写，坐动车也可以写。

如此想着，夏茉唇角弯出一点笑，决定如果池颂说没安排，她就立马订票，明天去陪他过圣诞节。

可是几分钟过去，池颂还是没信。

她瞥了眼手机时间，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下晚自习到宿舍，给她发消息了。

唇线绷紧，夏茉又问:【还没下晚自习吗？】

然而，池颂仍然没有动静。

夏茉攥紧手机，一辆公车慢慢悠悠地开进站台。她瞥了眼，发现不是自己的那一趟车，又垂眸看向屏幕。

身旁的那对少男少女上了车，欢笑声消失，耳畔变得安静又有些寂寥。

正准备给池颂打通电话过去，她的头顶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夏茉。”

她骤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陈澈清秀的脸庞。

“你还好吗？”他有些担心夏茉。

夏茉慌忙掩盖住苦涩，扯开唇角冲陈澈笑了下，强装镇定:“我？我很好呀！”

陈澈静静看着她，几秒后，温声说:“可是你看起来快要哭了。”

啊……原来这么明显吗？

夏茉心口绵热，本来还能忍住的情绪，因为他突然降临的询问，险些没能收住。

“没事。”她努力忍忍，声音却有点儿微哽，“就是，突然有点想池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