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航(146)

陈澈瞥了眼握在她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池颂的对话框上，洞若观火地问:“他没回你消息吗？”

“嗯。”她默默道。

“一会儿就会回了，别担心。”陈澈宽慰她。

“嗯……”夏茉知道的，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触景生情。

或许是因为从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池颂开始，他俩就没分开过这么久的时间。

前段时间因为学习占据了大部分注意力，现在忽然有了

“想哭就哭吧，别忍着，情绪要释放出来才能得到缓解。”陈澈说，往旁迈开一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面前，“我给你挡着，就不怕有人看到了。”

说完，他就背过身去。

夏茉看着陈澈的背影，本来不想哭，一个劲地咬紧牙关，可过往种种犹如潮水席卷，那些有池颂相伴的场面历历在目，实在没忍住，垂低脖颈，双手掩面小声呜咽起来。

哭到公车来了，陈澈小声提醒，她仓惶抬头，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抱着书包匆匆起身，和陈澈作别:“谢谢你安慰我，我先走了。”

“好。”他淡淡笑着，只是看着她哭红的腰圈，心里也紧跟着发酸，忍了忍，挥手再见，“注意安全，拜拜。”

“拜拜。”夏茉同样挥了挥手，又想起来还没祝福他，补了句，“平安夜快乐。”

“嗯，平安夜快乐。”

陈澈站在站台，看着夏茉上车，一如既往地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抱着书包，低头揉眼睛。

公车缓缓启动，开出站台。

陈澈微微侧身，朝着它离开的方向看去，直到在路口转弯，再也看不见，他才收回神，坐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等待那辆接他回家的车。

其实自从高二下学期换了座位，不再和夏茉同桌后，他们两个人的接触并不多。虽然如此，他那场永远会保持缄默的秘密暗恋也还在继续。

因为于他而言，默默注视也是一种幸福。

*

回家的路上，夏茉又给池颂发了好几条消息，打了好几通电话。

池颂一直没回复夏茉，电话也始终保持无人接听的状态。

今天过节，杭城市中心装点着漂亮的彩灯。

夏茉坐在公车上，手里握着黑屏没有一点儿声响的手机，脑袋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街道。

为什么偏偏这样人声鼎沸的时候，她最想念他的时候，他却在手机那头沉寂，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夏茉思绪乱飞，从一开始的，他应该没看到，转换成这个狗东西！居然敢这么久不回消息！又到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一路上，夏茉惴惴不安。

下了车，她走进小区正门。

也是巧了，刚把手机摸出来，准备再给池颂打通电话，她的屏幕先亮了。

池颂的视频通话猝不及防地弹了上来。

夏茉惊喜，原本黯淡的眼睛顷刻间变得澄亮。

只是正准备摁接通，又想起来他今天玩失联，报复心起，她拿着手机等了会儿，预计快要自动挂断时，这才摁了接通。

举起手臂，她看向提示网络不佳的屏幕，又调整到自己最好看，最显脸小的角度。

“喂？”池颂先出声，有点卡顿，他又晃了晃手机，人影模糊，都看不清脸。

“喂。”夏茉冷脸，低低应了声。

“呦？”池颂笑了，“谁惹我们茉茉生气了？”

“你说呢？”夏茉讨厌他明知故问，翻了个白眼，声音哀怨却带着点儿小女孩儿撒娇的意味，“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消息又不接电话的？”

“想我了？”镜头里，少年笑弯了眼，尾音挑着。

“鬼才想你。”夏茉才不会承认，轻嗤了声，转移话题，“你那里怎么那么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路灯坏了。”池颂说。

“咱们小区也有个路灯坏了，刚才我进来都没看清楚路，差点踩到一只趴在路边的小野猫尾巴。”夏茉有声有色地讲着，分享欲一如既往地旺盛。

“那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走路，别一会儿又碰上什么了。”池颂也一如从前的耐心回应她，一起会爱人的眼睛含着缠绵又宠溺的笑。

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面容，夏茉所有的阴霾全部散开。

她吐了口气出去，冷空气凝聚在一起，让热气变成一团轻飘飘的白雾。

“冷吗？”他问。

“不冷。”夏茉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只是忽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手机往脸前挪了挪，注意力从他那张脸上，挪到了他的身后，狐疑道，“欸？池颂。我怎么感觉，你身后的街道看着那么眼熟呢……”

“嗯？眼熟吗？”池颂压压不停勾起的唇角。

“特别眼熟。”夏茉笃定点头，神情十分认真。

“中国的街道都长的差不多吧。”池颂模凌两可地说。

“也是。”夏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附和起来，“确实都差不多。”

然而，她话音落地，手机那一头，一直在努力憋笑的池颂实在忍不住了，仰起头短促又爽朗地笑了出来:“哈哈——”

“？”夏茉一脸茫然。

“真是笨蛋啊。” 池颂喃喃着，笑得胸腔震颤，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手机乱晃着。

“？？”夏茉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皱了下眉，轻声嗔怪，“你别晃啊，我都看不清你了！”

下一秒，屏幕里的少年乖乖摆正了手机。

寒风浮动着他头顶短碎的黑发，他悄悄收拢唇角，只是清亮的眸光还含着数不尽的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