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彦松开程璐的手，两只手放桌上，交握，乖巧坦诚地回张晓兰的疑问：“我父母去世了……”

程璐怔愣了下。

薛阿姨插话：“你不是那个林局长家的儿子？你爸是不是前几年退休了？”

她趁着泡茶的工夫一边打电话，已经靠着灵通的关系，把林昕彦的家底摸清了。

程璐也纳闷。

她记得林昕彦父亲似乎是县城不小的官。

林昕彦点点头：“那是我养父，我亲生父母去世了。我现在在深城，是做手机软件的。”

“什么是软件哦？”

“妈，他是程序员。”

“那准备一辈子做这行啊？”张晓兰沉思了下，“能赚几个钱？我听讲，哎，薛金梅，是不是那个冯四家的儿子也是做程序员的，三十五岁下来都找不到工作了，人家也是上过大学的！”

“阿姨，请您放心。”林昕彦顿了顿，感觉程璐捏了捏他的手，他也握了握她的手，继续说：“我有积蓄，养家的钱不成问题。另外，我学历是硕士。不知道阿姨有些什么要求，我应该都可以满足。”

张晓兰愣愣：“我要缓一缓，等等，我想想。”

程璐知道事发突然，张晓兰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消化。

她看了看林昕彦，他礼貌而诚恳，等着张晓兰发话。

“阿姨，不急，您可以慢慢想。你们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您别担心。”

程璐感觉张晓兰的眼神有些躲闪。

这种不太有底气的表情，鲜少能在张晓兰脸上看见。

上次见到还是许多年前，店里去了个时髦的女人买油漆，程杰跟人多说了会话，张晓兰指桑骂槐了几句，那女人自报家门是县城最有名那个酒楼的女老板，气场强势不容小觑，张晓兰那时闪烁其词，温吞老实的样子是破天荒的一回。

“我不管你们在哪谈的。就是不能谈了不结婚，我想想……”张晓兰起身准备回房，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指指程璐和林昕彦，又看向客房，“你们两个，进房间去。”

程璐当下明白张晓兰是怕她和林昕彦跑了。

薛阿姨拉了把程璐：“哎哟，你妈要想想怎么解决这事。你带小林进房歇会，等你爸回来再讲。”

林昕彦点点头，起身拉着程璐进了客房。

门顿时被薛阿姨关上。

外面张晓兰嚷嚷了两句什么，随即听见防盗门关上，和锁门的声音。

程璐开了客房的灯。

房间里堆了些杂物。

椅子被搬去客厅了，只剩下衣柜、书桌，和泛着油光的那张床。

她拉住林昕彦，指着书桌：“坐那边吧。”

林昕彦把桌子上的东西搬到地上，他半靠着坐在桌子的一端，留了半张桌子的空位：“你也坐。”

程璐看了眼房门，点点头，也坐到书桌上。

“你……”

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怎么来咖啡厅，为什么自作主张说是她男朋友。

现在陷入这种困局，她都顾不得藏起窘迫，只想尽快让他脱身。

她扭头看着侧面墙上那张旧的明星海报。

想起他在那个老院子里给她补课。

破旧的风扇吹着，不减夏天的燥热。

他哼歌给她听。

因为那首歌她喜欢了那个乐队。

可是后来她听那个乐队的很多歌，唯独不听跟他一起听的那首。

林昕彦也看见了海报。

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哼着旋律。

程璐静静地听着。

极力忽视着墙板那边传来的张晓兰的说话声。

猜想林昕彦哼着歌是缓解此刻的尴尬。

可她禁不住浑身的汗毛都在跳舞。

脸也发烫。

程璐突然打了个喷嚏。

林昕彦停止哼唱，轻咳了两声。

程璐扭头看他。

“我可以当你男朋友。然后我们一起回深城。”

程璐怔愣了下，抿嘴笑笑。

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不仅是冒充男朋友这么简单。

以张晓兰现在的意思，她跟人谈恋爱，就必须要有结果。

张晓兰怀疑过她是不是在外面找对象了，才不愿回县城。

她再三发誓保证没有找对象，张晓兰半信半疑，却隔三差五要催她回来相亲，也就想她早点结婚。

现在以为她悄悄谈了，绝不可能放过她，也不可能放过林昕彦。

程璐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撒泼大闹一场。

虽然在林昕彦面前彻底地失去脸面，可是也许能将他送出门。

然后，关起门来，她跟张晓兰该怎样怎样。

“不太好吧。”程璐还是没狠下心直接拒绝，看了眼林昕彦，又低头看自己白色T恤上的果汁渍，“我觉得结婚，应该找个喜欢的人吧。”

他是内疚么？同情她？

她都不想要。

也不想耽误他。

“嗯。”林昕彦只回应了一个字。

沉默了几秒。

程璐咽了咽干渴的喉咙。

橙汁渍的味道淡了些。

她又闻到身旁男人身上的气息。

很好闻。

明明跟年少时是一样的气息。

可她心底颤悸，似乎是年少时的悸动复苏了。

她抬眼看见身旁男人清隽的轮廓，微翘的唇角，淡青色胡茬。

挨得太近，他鬓角旁的耳廓边缘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程璐闷咳了声，悄悄朝边上挪了点位置。

林昕彦扭头看她，突然抬手朝她脸上伸来，她心底陡然一慌，没来得及朝后退。

“有根睫毛。”

男人的指尖轻微地从她鼻尖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