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144)
她接触的男子本就不多,声音如洪钟,浑厚又稳重的,怎么都让她想起安阳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来。
只是未等她反应一二,门内便传来一阵响动,男子肃然道:“海松,去瞅瞅。”
姜馥迩当即吓地花容失色,连忙慌慌张张向后退了一步将木门掩上。她佝偻着背紧紧抱臂躲在门帘和木门中央的黑暗中,恨不得找条不显露的地缝钻进去躲藏。
“哎哎——”邶恒连忙起身拦停了要进内室的海松。
他手臂横展开撑在隔断内外两室的连顶木架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哪知父亲突然光顾…我寻的舞姬正在外面汤泉,您这样不免吓着我的美人吧?”
海松当即面露难色,转身等着安阳侯发令。
安阳侯却不动声色,忙着慰劳着急赶路而委屈的胃肠,毫不停歇地将碗盘中的食爻一扫而空。
“美人在外冻这么久总也招架不住吧?”
海松知道安阳侯无心查看,便退了回去。
邶恒却仍保持刚才的姿态,懒洋洋笑道:“衣不蔽体的,有碍观瞻。况且父亲面前,岂能这般不成体统。”
安阳侯边咀嚼边用帕子擦了嘴角,意外他今日怎得这般乖巧。
“无碍,我只挂念你是否伤着性命…旁的都是小事。”
安阳侯突然出现于此还是因周子潘和邶恒在平宿城门下的恶战。
这些年不少人都知道两派矛盾越发尖锐,更何况如今圣上身体有恙,定有人在其中做文章。
他本是奉旨在外绞杀山匪,同时派人去查姜馥迩的事。
谁知刚离开辽京半月余就收到荀康信笺说明了当日两位公子在城门处的争执。
于是他快马加鞭往平宿赶,没过几日又听派到平宿的暗卫传信禀报城中异象。
这异象便指的是郡守任清嘉调兵探查城池一事。
要说平民百姓毫无察觉也就罢了,但好歹是领兵多年的干将,这点敏锐的直觉怎么都还是有的。
后又听人接二连三来报说几日未见邶恒踪迹,他这才急了眼,命令大量暗卫在平宿及周边扫荡式查探,后才得知邶恒昨夜落脚于此。
如今朝堂混乱,担心邶恒安危,安阳侯未做半刻停留,水米未进连夜向平宿城郊这处不起眼的小驿站赶。
一路马不停蹄,几匹良驹都累得不肯再走,进了马棚便跪地歇着不再起来,更何况他这个年过花甲的人。
如今见邶恒安然无恙,并无伤痕,他也算如释重负,哪还会因这些上不上堂面的事再指责他几分?
只不过他对邶恒此时的遮掩略感好奇,换做往日,这浪荡子早就因他出现而败兴驱走了美人,哪还会如现在这样犹犹豫豫。
酒足饭饱,他喝了几口暖茶,闲谈的口气。
“什么舞姬这么拿不出手?”
邶恒淡笑,回避话题。
实际他不知该如何招架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才尽量不表现出异常。
“父亲这意思,总不会今日留宿于此吧?”
安阳侯正有此意,他刚刚赶来就听说这家只有十套房院的小驿站早已人满为患。
若是此时赶路去平宿附近的官驿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想到今晨赶路经过的一处密林,见了一地残肢断臂,眼下还是更担心邶恒安危。
“怎么?这么介意?”安阳侯稳稳起身,负手朝他走了几步,“听说你身边跟着两个武卫,人呢?怎么没见着?”
“哦,还没跟来…”
这理由牵强,安阳侯却没追究,继续道:“嗯——还听说,你身边的俏丽女子身手不凡。”
邶恒心虚地滚了滚喉头,如饮茶烫了嗓子,敷衍道:“一般吧,不过是花拳绣腿,勉强护我个安危。”
其实邶恒心下多少忐忑,他看出安阳侯起了疑心,至少光是站在他身后的海松就已表现出一脸疑惑。
照姜馥迩之前所说,海松可是见过她身手的。
可邶恒目下又能如何?
总不能容许二人将话问个通透,真相怕是一言半语也解释不清。
想起姜馥迩那身单薄白褂只是给汤泉客勉强包裹使用,她那身染血的衣裙早就让驿卒丢掉,新的还没等老妇去买回来。
即便她听到屋内声响,单凭她那身裹裙也无法飞檐走壁躲去旁的地方暂避。
此时门外因化雪骤起寒意,微风将窗板都吹动,仍束手无策的邶恒心里更是起急。
一时间,屋内安静至极。
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安阳侯着实觉得罕见。
他转了转指上翡翠戒指,侧目瞅了眼同样觉察异常的海松,失笑一声问:“几日不见,恒儿这是染了什么厉疾?怎变得如此扭捏?”
言罢,他和海松不约而同朝通往小院的木门望去,灼灼利目反倒有种一探究竟的跃跃欲试。
“父亲此举着实荒唐…我本要和这一掷千金的美人共度良宵的…这,可怎么是好?”
邶恒无奈笑笑,也跟着向后撤了半步挡住安阳侯的路,看上去极为警惕。
这话怎么都过于勉强,他邶恒身边招来喝去的不乏是些混迹勾栏的风月女子,再如何羞臊也不至于藏着不见人。
更何况方才水声那样响,屋内的人早就知道这姑娘正候在门外没敢进来,可安阳侯都发话了,再不识趣的也该知道进来叩谢的道理,当下举动反倒显得做作了。
安阳侯利目流转,这一次却连丝毫笑意也没了踪影,反倒目露厉色,若有所思地问邶恒:“那日你去追海松,后来可见着馥迩了?”
这说的便是月余前那次山匪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