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143)
邶恒默了默,虽然因此想到洞里闻到的浓郁异香,却还是不愿辜负姜馥迩赏景的心思,将迫不及待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姜馥迩,你能不能别这么沉闷?”
被他的埋怨打断思路,姜馥迩这才移目看他,发现此时的灯火辉煌将他侧脸照的清晰,迫使她将他看得仔细又完全。
不得不说,邶恒生得极好,浓密的眉睫随了母亲的雅然精致,直挺的鼻骨和自然上翘的嘴角又不失他父亲身上的傲然英气。
也怪不得从他身上能传出那么多风流韵事,不说情窦未开的妙龄女子,就算深谙世事的暮春之龄怕是也架不住他一席恬言柔舌,温情脉脉吧。
好歹邶恒不是个会哄人高兴的人,想到他那张绵柔双唇里吐出的凌厉字眼,姜馥迩不知怎得失笑出来。
这笑声腼腆,引邶恒好奇猜测。
他彻底舒展了方才愁眉,脸上写满了鄙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趋炎附势了?”
这嘴可真是不饶人,他定是以为自己因他刚刚那句“别那样沉闷”才装着笑成这样。
姜馥迩没落笑,反而笑得更灿。
“大公子的脸长得好,嘴能不能不这么刁?”
被她一噎,邶恒才后知后觉自己会错意,不免觉得失了面子,又侧过脸去看灯,一言不发。
谁知,姜馥迩却把脑袋探到他脸旁,笑嘻嘻道:“若是改改这嘴毒的毛病,倒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追着你杀了。”
邶恒侧目瞧她,见她脸上烂漫天真的笑意浓重,不免感受到一抹刮进寥冬的迷离春色,也跟着提了提嘴角。
就在他刚想调侃一二时,忽觉撑在栏杆上的手臂一沉,紧接着就看刚还侧立一旁的倩影已完全跌进自己怀里,原本轻盈的身体此时犹如沉重大石,没了半点生的气息。
…
回忆的功夫,杯里的水凉了,婆子也匆匆出了门,承诺一炷香内就能带人赶回。
邶恒终于没了耐心,从坐塌上起身,命令驿卒将炭盆都摆到内室卧榻周围,待老妇寻人把姜馥迩抱进来,也不至于差了太多温度。
安排妥当后,他遣走驿卒,本想静下心琢磨此后的计划,却忽听小院里传来一阵微漾的水声。
不确定姜馥迩是不是醒了,他连忙侧立门前,想放声问一句。没想到直通门廊的外门被忽然从外推开,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正是刚刚出门的驿卒。
这一次,他声音极尽奉承,恭维讨好的语气立即让邶恒心底一沉。
“侯爷,侯爷,您快这边请,大公子正在里面歇脚吶!”
遮掩
顾不上院外情况,邶恒立即折返,迎向门口。
他从未想过安阳侯会此时出现在这个小驿馆,甚至怀疑是驿卒认错了人。
但如此鲁莽闯进他房间的也不会再有旁人。只是未见其人,心里怎么都幸存一丝侥幸。
安阳侯的声音比他更急迫:“恒儿?!伤哪了?!!”
未待见到那张熟悉的脸,邶恒已彻底失了底气。
——
姜馥迩恍恍惚惚转醒,还是因一阵婉转悠扬的笛音。
笛音清脆,曲调绵长,像是香炉内的紫烟袅袅,带着舒适惬意缓缓沁入人体肤心肠。
她微微睁眼,入目皆是白雾朦胧,氤氲水汽将她完全裹挟其中,只不过身上逐渐缓释的内力倒令她恢复了不少气力。
她抬臂看了眼泡得浮肿疼痛的手臂,又抬腿捏了捏仍旧沉重的双腿,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到了处栖脚地。
看头顶净空垂暮,猜是过了一个日夜。
她攒了攒气力,将周身水雾吹散,才隐约看到几十步外的单层木舍轮廓,甚至隐隐闻到淡薄酒香。
猜想这该是邶恒口中的驿站,她收了力气,往温泉池中一沉,让热水将身子泡暖,直到口中干涩迫使她四处寻找润喉的茶水。
可粗石搭砌的池边却并未看到食水,只有一个用巨石雕刻的单层小架,上面备了身整洁衣物,旁边还搭着条白色棉巾。
姜馥迩寻着身上气力扶着池壁起身,哗哗啦啦的水声不免惊动原本休憩的鸟禽,打破了院中太久的静逸。
她并未对嘈杂上心,光顾着回忆自己是如何下的水,还被剥得这样干净。
可惜她能忆起的事不多,恍惚记得半途醒来,旁边坐了个鹤发鸡皮的老妇人,正用勺子给她嘴里送水。
那应是邶恒找来的人,再加上嘴中仍然苦涩的滋味,想必她昏厥期间寻过郎中,也食了什么驱风寒的药草。
水中泡的太久,这一起身倒不觉得寒凉,反而有种解脱的清爽。
姜馥迩站在白雾中喘了几口气,才掣肘去取石架上的棉巾。
眼神扫过迭好的衣物时,发现一旁放了身单薄的寝衣。
她没什么耐心粗略将身上的水珠擦拭掉,直接取了薄衣披在身上。可那衣料粗糙,磨得她肿胀发红的皮肤生疼,甚至还格外通透。
姜馥迩扯扯眉心,心不在焉伸臂找袖子,但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才发现这衣衫并非传统款式,更像件宽敞的遮羞布,仅能供她暂避严寒,连美观都谈不上。
趁着身体仍然潮热,她立即将薄衣裹好,迅速踩上两只木质的平底屐朝通向房内的院门跑去,理所当然掀开厚重门帘,去推藏在内的木门。
“怎么?有客人??”
男人浑厚的声音平缓传来,却犹如一道惊雷,让姜馥迩彻底怔住。
她本以为屋内无人,毕竟以邶恒的性子,绝不会允许谁用了自己的汤泉池,所以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但若是邶恒,她也顶多是意外罢了。可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却不年轻,熟悉的腔调竟让她无端生出几分恐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