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17)
安阳侯昂首阔步走出门。
刚拉开两扇木雕门,便见海松匆忙跑上前,弓身禀报:“出事了侯爷!”
“何事?”
海松面如土色,难以启齿似的,硬着头皮道:“三公子,呃…伤了七娘子…”
“什么?!”
檀氏闻讯,匆匆放下手中器物,碎步走到门外的安阳侯身侧。
海松继续禀报:“七娘子回灵丘阁途中忽感不适,侍女回去取水的功夫,七娘子就不见了。侍女听闻哭声才在核桃林寻着她,她额头红肿昏阙,而当时三公子就在一旁…”
檀氏心惊,匆匆看向面色剎变的安阳侯。
“现下醒了吗?”
话音未落,他已径直朝着灵丘阁踱步而去。
——
此时此刻,邶恒正提着袖珍鸟笼,悠悠走进辽京有名的勾栏瓦舍——岚烟楼。
此地虽人多眼杂,却刚好能扰乱他身边那群怪人追踪。
邶恒浪名可是响彻了辽京内外的,即便久未现身,他浪名也不减从前,刚一露面就引来楼中粉妆玉琢前赴后继。
他左拥右抱穿过曲回廊庑,同其他吃酒花客那般走进一间挂着丝绸房牌的雅间。
未及掩门,他随手撒了把银珠子,才使围簇身边的红妆艳抹立即四散开,鸟儿吃食般跪地争抢这意外之财。
能者多得,多抢多捞。
邶恒一脸讥嘲,绕过门口绣牡丹圆形屏风,对紧跟身后谄媚不断的老鸨交代:“拿了银子便滚罢。”
老鸨连忙点头哈腰,朝侧立屏风旁的魁梧龟奴使了个眼色,哄走门前丢了她脸面的庸脂俗粉。
又转回来,极尽讨好询问:“大公子,我叫凝秀过来罢?”
凝秀?
邶恒刚放下鸟笼,怔了下。
他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在,只随口道:“找个消息灵通的提瓶人来。”
见他无意美人,老鸨不敢再多语,唯恐得罪了这位秉性不怎么好的大少爷。
照他嘱咐,找了个腿脚快,消息最灵通的提瓶人来。
什么谁家结姻,谁家升任,谁家白事…
事无巨细地跟邶恒讲了一通京中近几月发生的大小传闻。
邶恒饶有兴趣地听,又放了金丝雀在指上,慢条斯理喂食。
直到提瓶人词穷,为难地挠挠后脑勺。
邶恒将手上喂食所用玉石戒托卸下,和着几颗银珠一并递给他。
“送去对面玉器行打磨打磨,我小睡片刻,无事勿扰。”
提瓶人捡了大便宜,乐呵呵拿着银子和戒托走了。
邶恒将金丝雀放回鸟笼,吹熄桌上红烛。摸黑走到粉幔垂地的中厅,在博古架最顶层摸到个刻了“北”字的花瓶。
瓶中又摸出一铜制小箱,取了金丝笼上一个缺角的笼条在锁孔处拧了下。
“吧嗒”一声,箱盖微启。
邶恒忽地眉心一簇,盒里竟是空无一物?!
他满心期待骤然坠地。
今日大暑。
他与暗商约定好的交易日期是每月第二个节气。
想想这些年通过暗商在各国实现的贸易往来,还从未出现过这般意外。
邶恒忧心忡忡将盒子扣好,放回原处。
未拿到暗商给他的交易口令,让手下运到西梁和周边几国的货也不知是何下落。
他无心多留,将鸟笼收进宽袖,神色暗淡走出雅间。
与来时不同,他未理会任何人,行色匆匆走出岚烟楼,进了条无人小巷,绕近路到巷子口。
但他直到上了马车也没留意刚从岚烟楼追出来的俏丽姑娘。
因裙裾拘束。
柳眉杏目的凝秀追到一半已是气喘吁吁。
她弯腰顺气。
没喊着邶恒,却无意瞧着几个黑影尾随邶恒消失在巷子尽头。
——
灵丘阁。
医官为姜馥迩处理完伤口匆匆退出寝房,他弓身立于神色端肃的安阳侯面前,如实禀报:“额头伤口乃外力撞击所致…”
邶祯跪在堂侧,虽已为自己辩驳,但仍是彻底乱了阵脚。
姜馥迩半刻前已转醒,当着安阳侯的面,被邶祯吓破胆似的又哭又闹。
还说邶祯偷偷前来嗔责,目的是报复她坏了安阳侯对自己的印象。而后便趁她身边无人,将她拖至核桃林,想借此除之后快。
可如此说法,别说是安阳侯和匆忙赶来的四姨娘了,就连一旁的海松也是不信的。
听到寝室内传出走动声。
安阳侯眯了眯鹰隼般的锐目,目光落到刚走出珠帘的弱娇身上。
追踪
姜馥迩被侍女搀扶走出,皮肤红紫难以下目,额头还肿了个大包。
原本花容月貌的小姑娘这一天下来被摧残得不成人形,几乎是掉了半条命。
安阳侯眸色稍暗,若有所思。
话已在半刻前盘问清楚,现下无须再多问。他无话,略一摆手,让海松送四娘子和邶祯回居所。
尽管四娘子仍想极尽全力为邶祯辩解一二,但瞧着安阳侯冷厉眉目,又不敢火上添油,只得带着邶祯一步三回头退出灵丘阁。
屋舍内骤然清净。
姜馥迩识人辨色,立即遣退身边侍婢。
直到屋中仅剩一坐一立两个人。
安阳侯正襟危坐,气氛压抑,吐出的每个字都浑厚有力,仿佛颗颗巨石积压心头。
“馥迩可想说说实情?”
姜馥迩“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抽抽嗒嗒以泪洗面。
“侯爷英明,馥迩确实扯了谎。”
安阳侯未语,眉梢轻扬。
“馥迩对侯爷一片赤诚。可在府中人微言轻,怎也左右不了三公子言行。”
“那日他为我摘花,就犯了如此大忌。今日他仍隐身于核桃林,意欲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