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184)
“更何况,我在暗道里见那逆向而行的壁画明明就展示的是场灾难,其中之人各各惊恐逃窜!大公子想没想过这壁画从山洞那侧才能看到,会不会说明村民逃窜的起点就是山洞呢?”
如此猜测倒让邶恒颇为意外,但也似乎合情合理。
“但你方才说山洞那侧是深渊?”
“是,但也不能排除有机关或者吊桥通往别的地方。”
这的确也是种可能,邶恒还记得自己潜入静潭所在山洞后,可以拉动的机关不止一个。他一一尝试,才意外启动了姜馥迩所处那侧山体岩壁。
但另外几个机关用作控制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姜馥迩几次反馈给他的信息来看,水潭另一侧的深渊极其黑暗,以至于姜馥迩都无法看清束缚自己的黏液到底是什么,就更别提看清什么机关所在了。
所以,姜馥迩的猜测不无可能。
但如果按照这个揣测,洞穴里又会有什么能让村民们如此忌惮呢?
就在邶恒陷入沉思时,忽见黑暗尽头点亮了一颗极其微小的光点,在黑不见底的洞穴中,犹如一颗璀璨繁星粲然闪烁。
与此同时姜馥迩也注意到了天际边突然生出的闪亮光点,她呼吸一滞,抓着邶恒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未等二人做出任何反应,只见那颗地平线上的闪亮星辰突然出现成千上万的镜像,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黑天墨地里蔓延出数以万计的光点,眨眼间将面前无垠的黑暗装点成了浩瀚苍穹。
二人同时向后倒退了两步,却忽觉身后一阵疾风吹过,刮落碎石的纷乱嘈杂就已响彻云霄。继而是足以令山崩地陷的震颤,将通天门柱间的隔断重重砸下。
巨大的声响令二人无处可避,只得捂紧耳朵等待震耳欲聋的声音消失,下一刻天幕瞬间被点亮,强烈的光线从上到下笼罩,晃得人眼睛都难以完全睁开。
穿云裂石之音如波浪漾开再到渐渐消失,两人适应了光线不约而同睁眼,才瞧清身后落下的是个阻挡去处的通天铁门。
玄色铁门并非罕见之物,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长刺,长刺间还有宛如暗流的粘稠水波逆流攀行,再由某处调转方向落下,乍一看倒像无数只黑软长虫在某个巨物的背刺间嬉戏玩闹。
无路可退的境遇下,姜馥迩当即再去看片刻前沉寂的湖面。
可目下哪还有湖水的影子,只剩下浓雾弥漫,就连一步外的邶恒都勉强才能看清轮廓。
不知该如何进退,姜馥迩当即惶惶不安向自己这侧轻拉邶恒,却忽然感受到手掌下传来的温热,对方跳动的指尖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他反手握住。
她看不到邶恒表情,只觉得他指尖轻盈敲打,仿佛戏弄一般安适如常,这样的心境颇似二人处于不同境遇。
“害怕吗?”
邶恒声音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有点探求未知的兴奋。
姜馥迩下意识抓紧她唯一能握住的浮木,恨不得将他手心温热带来的安全感尽数吸走,嘴硬回应:“不怕…”
可惜她再想掩盖此刻惊惧,颤抖的的声音都已将她全然出卖。
“真不怕?”
这声音温柔又端正,让姜馥迩迫不及待卸下防备,想在幻想中的静逸里寻一席容身之地。
“嗯——”她咬着唇,答得勉强,“真不怕…”
“那你过来抱抱我?”
“嗯?”
邶恒轻笑一声,却无讥讽和鄙夷,仿佛只是看破了小姑娘的倔强而顺带落下的宠溺。
“我怕啊——你离我近点,也好保护我。”
也不知道他说怕是真的假的,姜馥迩犹豫了半刻,还是走近他从侧面环住了健硕腰身,却未料他忽一抬臂,就这样将她圈进自己温热的胸膛里。
四处万籁俱寂,白茫茫的混沌中,只有你我并肩齐行。
姜馥迩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心里只隐隐觉得这一次再难逃厄运。
她环抱邶恒腰间的双臂夹地更紧,抿紧的唇试图平复惶恐,可出口的声音仍旧颤抖:“若这次我失手了,大公子九泉之下可别怪我…”
这话词钝意虚,哪像是要失手,分明就是无力对抗的自暴自弃。
事已至此,邶恒带着她缓步前行,只不过步伐极小极慢,仿佛照顾她情绪。
“哦——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嗯?”姜馥迩眨眼,不明所以,“我对大公子也未曾扯过什么慌…”
邶恒笑得恣意洒脱,让姜馥迩也猜不到他究竟有没有对当前处境产生一点担忧。
只听他依旧悠然自得开玩笑:“然庆时非要留在我身边,因为什么?”
姜馥迩心跳如雷,却因他这话讷讷反应了片刻。
“因为、因为跟着大公子能逃过侯爷眼线,便想寻个保护伞。”
“没了?”
姜馥迩想了想,又补充:“后来大公子说能带我回西梁,我便偷了懒不愿再去寻别的途径。”
邶恒似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只渐渐收了笑意,却发现二人脚下忽然踩上了冰面。
“你就这么相信我?”
“嗯。”姜馥迩点头,视线落在两人脚底的冰面上,那里寒意刺骨。
“大公子人好,不像外人说的那样离经叛道,倒——”
“倒和周子潘一般伤风败俗,横行霸道?”
邶恒打断,脸上笑意全然没了踪影。
“不是,大公子和他不同。”
姜馥迩瞧着脚边仿佛被微风吹散了浓雾,逐渐露出厚重冰层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补充了句:“没他那么脏…”
真不知她是在夸赞还是贬低,邶恒对此评价哭笑不得,只将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认栽似的:“那就是,我也脏…”